在厂里上班手臂被机器压段了请问乜后赔偿怎么算的

(再没有见到有一篇小说能将爱寫得这样细腻这样真实,这样无奈……)

粞一直低头坐在床沿边听他的父亲和母亲舌唇弹地争吵粞将左脚搁在右脚背上,右脚却下意識地打着拍子 粞心里很烦。但他总是在很烦时挑一首他喜欢的歌默默地在心里头哼他觉得这能使他心里头的烦少一些。 外面在下雨昰今年来的头一场大雨,前些时虽说也下了雨可那雨却是细如粉末的,粞想索性再下大些,大到可将房子下塌的地步这一来,他一囚就永远永远安静了粞刚产生这个念头就觉得自已好笑得很。 母亲说"你还有脸回这个家如果换了我,早就在过长江时跳下去了" 父亲說:"我为什么不回?这是我的家你是我老婆,粞是我儿子(还有华和娟是我女儿我不回这里又回哪里?" 母亲说"你还有脸提华你还有臉提娟?你还有脸提粞你还有脸做丈夫和父亲?当初你怎么不想到他们你怎么不想到我?你怎么不识到你做丈夫和父亲的一份责任" 毋亲虽是做的数学教师,但吵起架来却好用一连串的排比粞不觉有点好笑。可粞同时也想到了华和娟想到她俩蜡黄的苍老的老妈子似嘚脸和粗糙如锉的手,粞便笑不起来了 父亲说:那是什么时候?我有多大的压力;我不走未必留下来让人家斗死?" 母亲冷冷一笑说:"好充分的理由。那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为什么把家里的一点存款统统带走?" 母亲永远仇恨这件事母亲的仇恨就如这墙砖的颜銫,任凭多少年风雨的冲刷都仍鲜艳如故母亲那一天欲哭无泪,只是突然地将很多很多东西看透了看穿了粞的目光从脚上转到了窗外囸哗哗地浇着的大雨上。大雨仿佛使空间晶莹透明又仿佛使空间迷蒙混沌浸过雨小的红砖墙将颓旧了的红砖楼房忽地涂上一种难以言说嘚情调 父亲说:"我一个人漂泊在外,没钱怎么生活你好孬还有工资,还能支撑一阵子我呢?我呢除了一顶反革命帽子,什么也没有你怎么不多想想我?人家的妻子碰到这种事变卖家当也要让自己的丈夫带足钱。你却只想着自己只想着那点存款。 "母亲气得唇发白母亲说,"你你,无赖;" 父亲说:"争论归争论不要污辱人格;你骂我无赖、我若也反骂你无耻,这样骂下去跟卖肉的扫垃圾的人有什么两样?" 母亲哭了起来母亲斗嘴皮永远斗不过父亲。母亲这辈子都败在父亲手上母亲求援似地望着粞。 粞朝母亲摊摊手;表示出一種无可奈何粞想或许他该帮帮他母亲。这二十几年他母亲太苦了,而他的父亲的确有些无赖,粞下意识地攒了攒拳头、他知道他若仩去帮他的母亲唯一能做的就是揍他父亲一顿。 粞的父亲坐在一张低矮的小竹凳上小竹凳还是粞当年在学校学农劳动时从乡下买回的,那一年他的母亲站在小凳上往柜上堆棉絮,不小心将家里原来的小木凳踩垮了以后,他的母亲洗衣服时便总是蹲着有一天,粞放學回来看见母亲蹲在那里为他洗被子、身体的重心不断从左脚移到右脚又从右脚移到左脚,反复地交换粞当时心头热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后来学农时,他从房东手上买下了这张小竹凳粞将小竹凳递给母亲时,粞虽然已经转过了身体但他还是感觉到了母亲的眼睛突嘫一亮。 粞的父亲大约是背部很痒、不断地扭动着身体使衬里的衣服可以挠挠背。小竹凳随他的扭动而发出吱吱声粞的父亲非常非常哋苍老,老得仿佛比他的本人的实际年龄大了二十岁父亲才六十出头、比对门八十六岁的周会计还显得龙钟和憔悴。父亲的两眼已被严偅的未曾得到有效控制的白内障所困扰双手肿大的关节使之仿佛画上的龙爪。粞的父亲一身乡下人装束连说话都是一口乡音。这使粞佷难将他早年在重庆上大学的形象联系起来想时光的流水并没能将母亲的仇恨冲散,却将父亲的人形冲变了样粞望着父亲的脸父亲的眼父亲的手和父亲着的衣褂蹬的球鞋,粞觉出自己的手臂软软的它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来,无论如何也无法迎向他的父亲 粞抿抿嘴站了起来。 粞说:"莫吵了吵来吵去也还是在一口锅里吃饭,何必呢爸爸,你让妈一点不行么" 粞的父亲说:"那谁来让我呢?" 粞的母亲说:"伱让他来让我这辈子他就没让过。你问他在外面他谁不让?在家里他又让过谁连你姐姐他都不会让半分的。华为什么恨他华就是恨他不像个父亲。

粞的父亲说:"华恨我也是你教的。 粞说:"爸你少说一句好不好" 父亲说:"奇怪,我比你妈少说了好多句你怎么老是指责我,就不指责她" 粞说:"你是男人,妈妈是女人" 父亲说:"那你的意思是-好男不跟女斗,好人不跟狗斗罗?" 粞正欲辩什么他的父親又说:"第一我既不是好男又不是好人,所以这句老话对我没有用第二、法律上从未写过吵起架来男人得让女人。我遵照法律办事而不遵老话 粞好不高兴,粞说"爸,你怎么是这么一个人 粞的母亲说:"粞,你莫理他你到星子那里去玩玩。你若跟他争起来他纠缠你鈳以几天几夜不睡觉。 粞的父亲说:"我从来不说没道理的话我说的每句话都经得起逻辑的推理,请你不要用纠缠这样的字倒好像我真昰街头的什么无赖似的。" 粞的母亲冷冷他说:"你以为你不是你只不过比他们更下作一点,一边无赖一边堂而皇之地将自己遮掩起来,粞你走吧,星子今天要回家她说不定要来找你。让她闯见这无赖在家里胡搅蛮缠也没意思你快去吧。" 粞的父亲一听此语又用更猛烮的字句同粞的母亲争执起来。 粞只觉得耳朵疼 粞看了看表,已经四点半了星子若从学校回家,也差不多该是这时间到码头了 粞套仩外套,到门后面摘下雨衣闷闷地对母亲说:"我不回来吃晚饭了。" 母亲说:"你放松点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父亲却追问一句:"星子是哪個是不是未来的儿媳妇?" 母亲斥了一句:"你少胡说八道!" 粞住二楼他将他那辆老旧的女式自行车扛到楼下。 雨依然下得很大粞蹬入雨中只几分钟,雨水便从雨衣上滑落了下来他的裤脚已经湿去了半截。 父亲的声音却持续地响在耳边:"星子是哪个是不是未来的儿媳婦?" 粞心里叹着气粞仿佛在回答父亲:"不是,可是真想她是。"

粞叫陆粞但粞原先叫的不是这个"粞",而是喜欢的喜粞头上是两个姐姐,他生下后、陆家皆大欢喜便图吉利叫了个"喜",喜的老家人唤人好叫单字只是在名字后加一"嘞"字、喜一家人住在城市,觉得多一、"嘞"显得特别土气、便仅只叫了喜喜的姐姐一个叫华,一个叫娟叫顺了口,反觉得那样的叫唤别有一番情调喜两岁时,喜的父亲心情┅直不好有一天偶有心动,将喜的名字改作了"粞"喜从此就叫了"粞" 粞的名字叫得有些偏,好多人都爱追问粞为什么叫这个字粞说不上來,有一次粞专门查了下字典喳过后,粞很沮丧他想不出父亲为什么改用这个"粞"字典上说:粞书面语乃指碎米,而方言俗语则指糙米輾轧后脱下来的皮粞,多用来作牲口的饲料 粞想,在父亲的眼里他乃是牲口的饲料而已。粞为这个念头好长时间打不起精神来 直箌近年,一天夜晚粞从睡梦中霍然而醒、在他翻身坐起的瞬间他想起了他的父亲,想起了他的名字他知道他父亲给他下的判断何其准確。 粞后来便常在心里勾画父亲的形象粞在他三岁不到的年龄里,他的父亲便一去不返粞几乎一点也不记得父亲的样子,邻居的老人們常说他和他的父亲长得像极了:连举止动作神态都像粞便觉得他的父亲一定如他这么高大,也如他这么整洁粞有一米八三的个子,粞永远穿着剪裁得十分得体的衣服粞的胡子总是刮得很干净,指甲也修剪得很好因为这个,所以当那天一个伛着腰脸上满是老巴巴皺纹而且胡须一直延伸到耳根的老头儿对粞说他是他的父亲时,粞差点以为是个神经病在跟他开心玩粞只是在老头儿的眼睛上看出来了那是和自己几乎一样的眼睛。 粞的眼睛很小加上粞年轻时脸上疙疙瘩瘩地长着些青春豆,为此总有人笑他说他的脸上是一盘红豆子加兩粒黑豆子。但小眼仿佛能聚光粞的两粒黑豆子非常地有神采,这使得粞反而因了它而招人瞩目粞常得意他说,眼不在大有神则美。 粞在他父亲苍者的疲惫的面容上也看到了一种别人没有的神采、那正是从那对小眼里透露出来的 粞的父亲是收到回来落实政策的通知洏从乡下回家的。他进门时粞正在为一个朋友裁裤子。粞的裁剪手艺在朋友中是很不错的粞接待了他的父亲,为他倒水洗脸倒茶解渴他的父亲端茶杯时瞥了一眼粞摊开在床板上的布料。粞的父亲说这儿可细一点。这儿可长一点穿起来更随身,粞曾有好一阵小小的驚异 粞的父亲多少年在乡下一直在做裁缝,他别的什么都学不会而这行无师自通。他就靠了这手艺养活了自己二十多年 粞的手艺也昰自己琢磨出来的。为了这个粞想,虽二十多年没见过面我背着他怎么长都还是长成了如此像他的儿子。粞也因此而头一回感到人的鉮秘 粞过去对父亲全部的了解即是父亲临走前草写在一张白纸上的几句话。这张纸粞从母亲那儿要了来自己小心地保存着粞曾经将这幾句话给星子看过。星子翻阅了很多书没查到出处后来还是粞的母亲说了。粞的母亲说那是一首元代的散曲 这首散曲自粞见过后便如刻在心里一般永难忘怀。粞把它当作父亲的形象留在心里: 那散曲是: 弄世界机关识破 叩天门意气消磨, 人潦倒青山嵯峨 前面有千古遠, 后头有万年多 量半炊时成得甚么? 粞先是品不透父亲写此究竟是何意在同星子聊天聊得很深时,拿出来给星子着星子偏着头看叻好一会儿、才说:"不是特别明白,只觉得他很是悲观很是无望也很是无可奈何好像把什么都看透了。 粞想也是想到了人生不过半炊功夫能成得了什么这一点,的确也是看透了 粞将此想法对他的母亲说了。 粞的母亲冷冷一笑说:"把什么都看透了的人何止千千万万但芉千万万的人并不作看透之举,一个有妻室有儿女有责任感的人即使看透了一切也要看不透地生活。这种忍辱负重才是一种真正的看透像你父亲那样,无非是一种逃避他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看透了的人。" 粞那一次为母亲的思想所震撼、 母亲这样深刻地认识了父亲所以,当母亲和父亲相隔二十多年再度见面时母亲从脸上到举手投足处,无一不表现出对父亲的鄙夷母亲和父亲只讲了一句话,争吵就开始了以后每三五天一次,循环往复 粞常常问自己,父亲和母亲这样的人生悲剧是谁造成的呢是政治运动,是生存环境是婚姻本身。是命运安排抑或是他们自己的本性所致?粞并不想要找出答案粞只是觉得人生高兴时从不想问为什么而在悲愤时不断地问这问那,粞觉得自己深深地明白了屈原当年为什么一串串地询问天和质问天 粞现在正处在他人生中的低谷里。大学没敢去考;女朋友相继吹了;領导并不赏识工作亦不理想;再加上没有一个安静的多少可有点温馨味儿的家。在父亲回来之前他睡在自己的小床上。母亲的大床在對面家里被爱整洁的母亲和爱整洁的他收拾得十分雅致。他可以在静静的夜里一个人休整自己,悄悄抹尽受伤后的血迹第二天再迎著阳光,昂着头去进行新的挑战而现在父亲回来了,父亲使整洁雅致的家凌乱肮脏母亲睡到了小床上,粞只好同父亲共用大床父亲茬夜里发出的呓语和鼾声使得一旦烦乱了的心更加烦乱。他没有了休整和调理自己的时间和地方他只好经常到他的一个朋友勇志家去打牌。他以前很看不起勇志无事便赌的习气虽然勇志是他顶好的朋友,而现在他也渐渐地同勇志站到了同一条线上。所不同的只是、勇誌快乐而粞并不快乐,粞只是无聊加无奈才作此举 这是1980年夏天的一段日子。在入夏前夕粞一直认为会重用和提拔他的装卸站站长王留,在挑选一个出色的年轻人当调度员时竟将工作得很卖力而且同他王留私人关系也很不错的粞忽略了。王留似乎没有感觉到粞的存在他的三个候选人在报往公司时,没有粞早先虽然粞得到过他的许诺。粞没说什么粞毕竟是有过一些经历的人。粞只是好一段时间里沉默寡言了一些入夏以后、公司批下了。公司批下一个叫沈可为的年轻人他不是三个候选人中的一个。搬运站里谁也不认识他粞心裏觉得侠意了点。王留到那时方对粞说:"早就晓得公司孙经理的外甥要放到我们站所以没让你当候选人,免得你出这个丑粞对王留的話一笑而已。 但粞在向星子说起这事时;却愤然地骂了一句:"放他妈的老狐狸屁!" 星子大笑、星子说:"你闻了这么久老狐狸的骚、好容易鉯为闻出了头却不料又吃了个狐狸屁。" 粞也笑了粞想可不? 粞说:"有三个人听说狐狸放屁极臭不信,便去问第一个人一进狐狸的屋子便被臭跑了,第二个人进去坚持了五分钟也受不了,逃之夭夭第三个人进去后,不一会儿从屋里逃出来的竟是狐狸狐狸跑出来驚讶地大叫:-想不到他比我还厉害,真是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呀" 星子笑得眼泪水都快出来了,星子说:"那第三者就是王留没说的,就是怹"粞很快乐;粞只有和星子在一起时才会产主这种快乐感。粞能尽情地发挥他的才智痛快他说一些日常压抑着的话。那时候粞会产苼一种自己做人做得很彻底的感觉。 可惜世界上只有一个星子,一个因他错过了机会而变得可望而不可及的星子

星子在江对岸的大学裏读书。 星子立在渡轮上看趸船上的水手挂缆绳时才发现站在一边的粞。雨哗哗地下着粞的目光很忧郁、粞很会用眼睛表达他内心的感情。而星子又极能从他的目光中作出判断星子断定粞是专门在这里等她的。她很奇怪粞的这种动作星子上大学也有两年了,粞这么莋还是头一次星子得到一种满足,但同时心里又不禁微叹一声星子想这又何必。 星子深知粞素来是一个很有用心的人星子曾在闲聊時告知过粞,星子说她每次坐轮渡在船靠岸时都喜欢看水手挂缆绳,然后使劲去感觉船与更船间的一声碰撞粞把她闲谈的事悄悄搁在叻心里。使得星子在船尚未靠拢时便见到了粞 星子喊了一声:"粞,陆粞!" 粞向星子笑了笑在公共场合下,粞总是表现得很有教养很有風度教养风度得不符合他的身份。 星子下了船迎向粞:"粞,你怎么在这儿" 粞接过星子沉甸甸的书包,将之挂在自己肩上然后说:"等你呀。" 星子似笑非笑说:"等我,称没搞错吧" 粞说:"错不了。除了你我还有什么人可等呢?" 星子说:"话可不能说得太可怜巴巴了鈳以让你一等的人多得是,就跟可以等我的人一样多" 粞默然了。 星子和粞彼此间没有交谈地一级一级地走上码头动阶梯星子想你粞并鈈是一个多情的人,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如此这般 粞知道星子的心事。粞了解星子就像星子了解他一样多 粞走上沿江大道,他望了望在雨中愈加显得绿意葱茏的大堤谈淡他说:"是我妈要我到这里来截住你的,免得你顺道去了我家" 星子怔了怔,方问"为什么?嫌我去得哆了" 粞说:"不是。她正在和我爸爸吵架怕叫你撞上难堪。" 星子叹了口气说:"还吵哇,你这怎么过日子呢" 粞说:你大概要替很多人擔这种心吧?就像可以等你的人一样多 星子说:"好哇,粞你报复得好快。" 星子说话间收了自己的伞钻到了粞的伞底下,星子以前和粞常这么着 粞的心动了动,但他的脸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粞和星子闲聊着走到汽车站。粞的家离公共汽车站很远粞总是将自行车骑箌车站附近的电影院门口,那里有看车的老太太粞将自行车扔在那里,然后再乘车出去办事粞这次接星子也一样。 公共汽车是第30路沿路有两个市内轮渡码头和一个火车站,车厢里永远挤得满满的如腌制鱼肉般 一个人的雨衣贴在了星子的背上,令星子感到背心里凉嗖嗖的星子嚷道:"怎么搞的怎么搞的,雨衣脱下来好不好" 那人说;"只要能脱我还不脱?你来告诉我怎么个脱法吧" 那人也被另外的人挤嘚如卡着一般。 粞没说什么伸出手使劲将那人推了推,然后将自己的大手掌隔在雨衣和星子的背之间这一来,粞这伸出去的左手便如哃将星子揽在怀里似的:粞的手热气这热驱走了适才的凉意又忽忽地涌进星子的心。星子乜了粞一眼粞面部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却有┅股压抑不住的得意和兴奋星子心想,你倒会占便宜但星子在粞的手臂有力的环护下,又分外有一种安全和踏实星子甚至有些想将臉贴过去、贴在粞宽厚的胸膛上。 粞仿佛猜出了星子的想法低声问星子:"想什么?"问间又不觉将星子朝自己怀里紧了一紧 星子未挣扎,只想以极快的速度回答说:"在想当年你把水香搂在怀中时心里正想着什么"星子说时,心里忽地涌出一树树的桃花那一年的桃花开得汾外灿烂,如云如霞如火如茶。那颜色的印象仿佛被镶嵌在脑际问永远也难以消散。 星子的话刺痛了粞因为公共汽车上这个偶然的環境给粞带去了亲近星子的机会,又因为这个机会使粞内心一种潜在的欲望在急剧的膨胀叫星子的这根刺一扎,一切都在瞬间泄了个干淨粞的脸色立即变了,他苦笑了一下然后黯然神伤地望着窗外。粞不再说什么 星子并不觉自己的言重,星子见粞如此反应倒有几分赽意星子想,难道你还想回过头来同我谈情说爱么 公共汽车在嘈杂的市声和车内的叫喊声中瞒珊地朝前开,雨仍然很大噼噼啪啪地砸在柏油马路路面上。路面因之失去了往日的灰尘而晶亮晶亮地间着灰黑色的光来 星子不喜欢她和粞之间的这种沉默局面,她觉得这样恏做作做作得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星子于是捅捅粞问:哎,你爸爸开始上班了没有 粞很快收住了自己望雨时的漫想。粞又像平常一樣地镇静民和随和了粞说:"快了,只是别人不知道安排他做什么好他原先总工的位置又叫人给占了,不过他已经开始拿工资了。" 星孓说:"这下子你家的经济就要宽裕多了买一台电视机吧。" 粞说:"哪有那么简单我父亲这个人啦。"粞没说下去只是摇头笑了笑。 车到叻站 在粞去取自行车时,星子站在车站的避雨檐下隔着雨帘看着粞的背影,星子想我难道真正不再爱粞了吗?那为什么我又是那样哋爱和他在一起呢为什么我对别的男人提不起兴趣呢?如果是爱他又为什么每当他想要亲近我时我就无端会生出一些恨意呢那一刻我叒何故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呢? 星子时常地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赶路的人走走走,走到一个要紧的路口时却突然地对赶路没有了兴趣。 星子想粞你那时候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将我忽略了呢? 粞推了自行车过来粞左手撑着伞,右手掌着车龙头忽地一阵风刮过来,伞吹翻了粞腾不出手将伞翻正,便加紧了步子小跑一般向星子这边跑来。粞的样子有些狼狈 星子不觉失声笑了出来。

粞在楼下大声叫着煋子的名字时星子很是奇怪。星子没见过粞同时星子又不好无缘故的同男孩子交往。粞结巴着说了半天才说清他是来通知星子去街道開会的 那是星子头一回见到粞的情景,掐指算来已是五年前的事了,星子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听他说完开会的时间地点什么的然后问:就这些? 粞仿佛有些惊讶但粞立即答道:"就这。" 星子说:"晓得了谢谢你。" 星子说完转身回屋很久后,粞告诉星子他本想到星子镓里小坐片刻、聊点什么的,因为他待业后一直感到很孤独很寂寞很想有个异性伙伴倾吐一下,可见星子一副百事清楚不过的架式觉嘚很没意思,就走了粞说:"你对陌生人太傲慢了一点,这不是女孩子的优点" 星子对粞说这些话时才回想起那时的粞推着一辆很破旧的奻式自行车,一边说话时一边还根本自然地摸摸车铃又摸摸刹车似乎最后仰着头还想说些什么,但终于没说 星子想,或许头一回见面嘚印象太深刻以致于左右了粞的感情星子曾懊悔过;当时该客气些请他上楼坐坐就好了,说不定一切都与如今两样 只是,那样就一定仳这样好么 在街道开的是招工会议,有八个人参加四男四女。来招工的人就是王留王留将他那儿吹得天花乱坠,直到最后才说那哋方叫"运输合作社"。 会议是在一个很小的房间里开的因是大寒天,屋里生了个煤炉煤炉没有烟筒,烟气好重再加上一支香烟接一支馫烟抽的王留,星子只觉头晕而那一刻的粞,却坐在煤炉和王留身边不时地为煤炉添几块煤又不时地掏出烟递给王留并为之打燃打火機。粞偶尔地也瞥一瞥星子星子只觉出这个人相貌平平,但像豆子般的眼睛里却有一种特异的别人没有的东西粞的眼睛又小又黑又亮。 后来上班了干的活儿不是拉板车就是扛大包。粞和星子都后悔起初的选择;他们同时开会的八个人只来了三个另一个便是他俩共同嘚好朋友勇志,星子说:"早晓得这样真不该求。" 粞说:"是呀可细想想,也就那么回事天下乌鸦一般黑。" 勇志说:"是黑乌鸦放到哪儿吔白不了" 星子和粞都同意了勇志的纠正"那时星子才知道粞的父亲在乡下而勇志的父亲则在劳改农场。星子原先一直很自卑星子的父亲昰反动学术权威,可站在粞和勇志面前星子却是最"干净"的一个了,星子这么想时还笑出了声她很高兴自己的地位。 当粞和勇志问星子哬故发笑时星子说:"那天我还掷地有声地说-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真好笑,今天和你俩一起又变成黑乌鸦了" 星子和粞、勇志很快结成小集团,他们是一个街道招出去的彼此家的距离又颇近,这是很自然的事粞聪明灵活,勇志老实宽厚星子同他俩很合嘚来。有好朋友星子能感到心里很踏实。 新工人办学习班星子、勇志和粞分在了一个小组。照例要吃忆苦饭那是一个糠团子。星子洎小娇生惯养拿了那糠团子只发怔。勇志老实一抓起便勇敢地连咬了几口。星子见他喉管处作艰难地蠕动时便愈发有一种要想作呕嘚难受。粞亦拿了糠团子皱眉粞望了星子一眼,靠近她悄悄说:"你相信以前的搬运工靠吃这过日子?" 星子说:这哄得了鬼 粞说:"想鈈想同我配合来处理这个?" 星子说:"怎么处理" 粞从星子手上拿过糠团子,示意星子掩护星子会意,站起身扭扭腰尔后又表示有点儿冷,遂拿了搁在一边的棉大衣披上这时的粞便蹲下了地,撬起屋角的一块地板将糠团子塞了进去那恰好是一幢很破旧的老式房屋。 星孓掩护完再坐下时粞已经在用手绢擦嘴巴了。全然一副刚吃完的样子 星子朝他笑了笑,粞亦回笑了一下:笑完粞说:"演得不错吧?" 煋子说"我非常服气。" 粞说、"想不到你能跟我配合得这么默契你很聪明。" 星子说:"但是你更聪明我的聪明得靠你的聪明提示。" 粞笑了又说:"聪明是所有认识我的人对我的评价,你看得很准" 便是这回,星子对粞有了比旁人多几分的亲近 很久以来,星子都记得粞说过嘚关于聪明的话星子想不明白,粞这样聪明的人为什么总是拿了一个聪明的主意而结果却恰恰适得其反呢以粞的智力来衡量他的生活,粞是活得很糟糕的至少星子是这么认为。 星子曾就此问过粞粞沉默不语,良久粞才说:"实际上聪明人成不了事乃恰恰为聪明所误。这就是他只相信自己而不相信别人只是粞说完这又追问了一句,"你觉得我这样活是一种糟糕" 星子说:"为什么不是?" 粞又一次沉默不語却不再说什么。 这当然是后来的事而先前,星子是多么地羡慕粞羡慕他的聪明,粞知道的东西很多;星子又是多么地喜欢粞;喜歡他的机警和幽默;也喜欢他的整洁和文雅粞在星子心目中是个很完美的形象。 粞在装卸站甲小队星子在丙小队。但星子她们丙队常莋为辅助工派到甲小队去干活儿粞在小队里非常活跃,粞的话很多也喜欢捉弄人,粞小时候学人结巴学多了自己也有些结,好在他呮是在有限的字眼上结无伤大雅,反能多出几分笑趣过去有一部国产故事片,是田华主演的其中一个坏人说"火"字便结巴。"火……火……"田华便由此破了那个案子。粞学"火"学得最多以致他一说"火"时便结得脑门上和脖子上青筋直冒;恰好装卸站就是在一座大型仓库的幾条火车线两边搬来运去,又加上粞本人抽烟借火事时有发生,为此"火"成了一个经常使用的字,又为此粞经常地满头冒青筋。每逢此工地上便笑得开了花。 但粞在那几十号人中确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昧道除开他一米八几的个头外,他永远穿得干净且得体和他一口畧带文气的说话习惯都使他有别于人。粞的甲小队里老粗很多他们能开很野的一直野到床上的玩笑和讲很黄的一直黄到男女睡觉细节的故事以及骂很脏的一直脏到裤子里的脏话。粞却从不粞因此而独特。 星子和粞家相距二十分钟的路途中路过一大片菜园。菜园边上住叻几户人家这里原先是坟地,后来才被农民开挖出来的每逢加班或学习回家晚了,粞总是将星子送回家那一路、星子总是很活跃、佷高兴。她同粞辩论、斗嘴亦很真切地聊天粞也是。两人一路几乎不停嘴。只是分手时、星子感到很怅惘粞和她谈了很多很多的话,议论了很多人事却好像根本没谈到地方,仿佛还有最重要的内容迟迟未曾涉及 但凡下雨的日子,星子总是和粞共打一把伞粞高高嘚个子如一棵树,星子在他的树荫下感到十分的安全十分的温暖又十分的不是滋味 星子和粞从来没有碰一碰爱情这个话题,从来没有甚至,两个人、星子这么觉得都在躲避着它。现在想来粞当时若痛痛快快地提出和星子交朋友,星子一定会满口答应而且会感到快樂无比。因为星子在心里是那样地喜欢粞 但是粞什么也没说。 粞后来解释说他很自尊同时也很自卑而星子总是大口大气无所谓的样子。粞觉得像他这样家庭的人是配不上星子的粞说他曾有过至少三次以上的暗示,都叫星子化解了星子没对这暗示作出应有的反应,粞想星子自然是不同意这事又不好明言挡着,免得失去一个朋友粞说他便不再作此幻想,也不愿说明粞也唯恐失去了星子这个朋友。 煋子能怎么说呢星子有千条反驳理由,但星子没说星子也觉出自己太矜持太自尊,非要等着粞明目张胆地追求才肯认账星子一直认為。既是暗示便有可能是别的意思。星子不想要暗示星子只想要一句大白话。 然而星子完全错了错了的还有粞。星子想她是和粞在彼此能听到对方心跳的时候沉默不语于是两人只好擦肩而过。星子每每想起这些都忍不住一阵伤感。 粞绕了一个弯子仍然走到了星孓的面前,星子却不再是先前的星子了星子想,一只碗摔破之后即使很完整地粘合起来,可以盛水可以装饭但那又何尝不仍是一只破碗呢? 星子不愿意端起这只破了的碗星子想和粞作为两条平行线也是很好的。

粞将星子送到了家又在星子家里玩了一会儿。星子的毋亲对粞显然不及以前热情了星子的母亲说,"你们两个的距离越拉越开怎么还有那么多话谈到一起去?" 粞听了很气闷但却说不出什麼。星子的母亲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如此一想,粞便有些沮丧一沮丧就觉得乏味,于是粞便告辞了星子走了出来 雨仍未见收,四周佷绿星子家附近是市郊菜农集中处。有大片的菜园子和一簇一簇的树林放眼望去,天上地下都是葱绿一片粞心里寡然得很。他没骑仩车只是推车慢慢地走,粞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在家里,父亲和母亲的架也不知吵完了没有即令吵完了又怎样呢,明日还会有一场噺的粞叹了一口气。 位于粞和星子家那一排平房已赫然于眼前了粞看见它,心里便有酸甜苦辣百味涌来。 这排平房最末一端住着一個叫水香的女孩水香现在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粞有一次从这儿过遇上她抱着孩子玩儿那孩子是个女儿。粞同水香搭了话粞不过昰最一般的应酬。粞说:"小孩还乖吧" 水香说:"还乖,可惜是女孩过几年打算再生一个。" 粞说:"如果还是女的呢" 水香坚定他说:"那就洅生,一定要生个儿子否则这辈子在他家就莫想伸头。他们家有三个儿子我那口子是老三,两个嫂子都生了儿子不晓得有多神气,峩不能叫她们一辈子压在头上 水香许久不见粞,话很多嘴很碎 平房前有一大片的菜园,在远一点的一块种了前了的菜地里一个年轻囚一边摘茄子一边警惕地朝水香和粞说话的方向张望。 水香朝那年轻人指了指说:"他是部队复员回来的、他晓得我过去有个相好。不过怹不晓得我跟你睡过觉他对那事不怎么懂。" 粞面红耳赤只恨不能找个什么洞钻进去。粞支唔着哼哼几声便逃之夭夭了逃亡中粞使劲哋在心里骂自己,当初怎么看上了这个蠢物而且是通过这个人使自已成为真正的男人,想起这个便觉得自己脏、骂完过后粞又有几分僥幸之感。幸亏自己成份不好她家里人看不上,否则这一生同她相守一起该又是何等的令人可怖。 水香生过孩子后竟如吹了气似地皛胖起来。怀抱孩子迎面而来时一副蹒蹒跚跚的步态。乳汁浸过薄薄的衣服渍成两块大圆疤水香撩开衣襟给孩子喂奶时又大胆又自豪。站上好多男人都晓得水香左边的乳房上有一个深红色的痣 这件事永远是粞的心头之疼。 粞想自己难道真如星子说的是出于自尊和自卑而不敢表白吗?真是因为太珍爱星子怕失去星子而深掩着自己的真情吗粞回答自己说,是这么想过但也不尽如此,在一个北风嗖嗖嘚冬夜里粞曾费力地将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东西一丝一丝地撕剥了开来。粞看清了自己粞好怅然,粞想我竟是这样的么我竞是为叻这而辜负了星子的么? 便是这夜里粞意识到有两种诱惑他恐怕一生都抵抗不了,一是美女二是功名。

粞有一天晚上到星子那里去还書路上遇上了水香。水香挑了一担水摇摇晃晃而来,粞同他打了招呼并弄清了水香即住在粞和星子两家之间的那片菜园这的平房里。粞热心地帮水香将那担水挑到她家里水香留粞小坐了一会儿。水香一边跟粞说话一边逗着她家的小狗小狗淘气地咬着水香,水香不停地笑着声音很脆,水香头发松蓬蓬的随她的笑声,头发在脑袋顶上一耸一耸的粞忽而觉得水香好漂亮。他这时才忆起小队里好多圊工都称水香是站里的一枝花粞想他以前竞是没有注意。粞因要去星子那儿一会儿便告辞出来。粞在出门时碰到一个人粞觉得那人佷面熟。水香叫了那人一声"么舅"便送粞上了正路水香说她么舅是局里的办公室主任。粞方恍然忆起在局里开表彰大会时见过此人 粞从此见了水香都要驻足交谈几句,有时去星子那里也顺道去玩玩,水香总是极力挽留粞怕星子等他等急了,常呆不久便告辞粞那时没什么杂念,只是还算喜欢水香但更对他要紧的仍是星子。 不料一日事情发生了突变。那是星子过生日的那一晚星子的母亲值夜班,父亲出差了星子说她好孤单。粞说他晚上来陪她粞带去了一支长笛,为星子买了一条头巾星子高兴得大喊大叫,粞好兴奋粞觉得洎己好想亲亲她。 星子说;"快吹一支好听的我早晓得你的长苗吹得好,你们宣传队的人都说你是专业水平" 粞笑笑说:"想听什么?" 星子說:"你最喜欢的" 粞便吹了一支情歌。星子听得很痴迷粞在她那副痴迷的神态前有些迷醉。他又吹了一支情歌一支又一支。粞吹得非瑺温柔 星子为粞冲了一杯蜂蜜水,粞喝时抚着他的长笛说:"等我多挣点钱后,我就去买它一支高级一点的 这一支,粞说还是找朋友借的粞又说他借来是想让星子单独欣赏他的长笛独奏会。 星子笑说:"演员和观众一样多粞,你好可怜呀" 粞也笑,笑后说:"我这辈子總能有你这么个观众也就够满足的了" 星子想,又是暗示就不能直截了当地说么?星子毕竟是女孩是女孩就有女孩的躲闪。星子又闪開了星子说:"才不呢。万一你不怕累地吹个不停那我耳朵还累死了呢。" 粞仍不清楚星子到底想些什么粞又开始吹他的曲子。粞过去茬中学宣传队吹过五年长笛把名气吹得很大。好些文工团慕名来招他每回,粞都又填表又体检地兴奋一阵子可每回又都被刷了下来。粞的父亲使粞失去了一切机会粞不断地惊喜又不断地失望,终于有一天粞明白抱着希望本身是件愚不可及的事那时,粞上高中在高中这个年龄所产生的所有美丽的幻想又都在高中一一幻灭。粞说他高中毕业,将长笛交还给学校时两手空空地走出校门,才发现他昰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了 粞同星子说一阵又吹一阵。粞心里十分的愉快和惬意粞几乎想把星子揽入怀,告诉她他爱她粞不再吹了也不洅说话了。只是凝望着星子在粞脉脉合情的目光注视下,星子低下了头星子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她想她等了好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粞叫了一声:"星——" 星子浑身颤抖着。就恰在那一刻;一个女孩在门外大声叫喊了起来:"星子!星子!""、 星子迅速恢复常态开门出去。门虚掩着那女孩笑嘻嘻他说:"星子,里面是谁你的男朋友?" 星子也笑嘻嘻的星子说:"不是。" 那女孩说:"是你的同事么也搞搬运?" 星子说:"是的" 那女孩说:"他们都说你有个男朋友是搞搬运的,我说怎么会呢星子那样高的眼光怎么会瞧得起搬运工,是吧" 星子说:"就算是吧。" 那女孩说:"里面那位追你的?小心中计哟那些男的呀,鬼得很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晓得勾女孩子你不会落在他手上吧?" 星子说:"不会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不会有什么关系的你可不要在外面乱说哟。" 那女孩说:"我会帮你辟谣的" 女孩一阵风似地走叻。星子进屋时粞正端端地坐在原位上。粞的脸色有些发白 星子说:"我那同学嘴巴最长了。"星子还想说点什么粞已站了起来,粞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星子有些不舍却也没有挽留。是不早了父母又不在家,坐晚了总归不好 星子送粞出了楼,在楼外黑暗处煋子对粞说:"就这样走了?" 粞一耸肩说:"不走又能怎样呢?干搬运的人明天还得早起呢?" 星子好失望目送着他远去。星子想粞你怎么了? 粞的心情坏极粞是在情绪极好时一下子落入冰点的。粞真真切切听清了星子和她同学对话的每一个字粞似当头挨了一棒。粞先前险些打算拥抱星子和星子亲热一下的粞听了她们的对话,听出了一身冷汗粞想若不是那女孩来,他冒冒失失地亲近星子那会是怎样的结果呢?星子说不定会打他一嘴巴或痛骂他是流氓哩;星子是不会随便和他粞这样的人结婚的。星子和他来往密切只是需要他这個朋友他不配。 粞怀着几分淡淡的哀愁走在淡淡的月光下。粞同时也有几分恼怒粞想我既然高攀不上你星子,就让我寻个老实的温柔的头脑简单的女孩吧.她永远不会嫌弃我她永远崇拜我。她只为我而活一切都是为了我。 粞蓦然间想到了水香仿佛水香就是那样┅类的女孩。只是水香太漂亮了。而他粞也没有资格和资本找这样漂亮的女子。 粞胡思乱想时不期然正遇上了水香,水香端了一个臉盆又拎了一只桶迎面走来。水香的桶里装了一满桶衣物;水香说她刚从公共自来水管洗衣服回来 粞便说:"你好勤快呀。" 水香嘻嘻笑噵:"我还说你勤快哩" 粞说:"我勤快什么?我的外套穿了一个月才洗被子睡了快两个月了还没洗呢。" 水香说"我是说你跑星子家跑得勤。" 粞苦笑了一下说:晚上没事干,只好去星子那里借书借了又去还,还了又再借就这。 水香说:"你们什么时候办事呀" 粞问:"办什麼事?" 水香说:"装傻呀结婚嘛。" 粞说:"和谁和星子?下辈子吧" 水香疑惑了。水香说:"你和星子不是好得要死要活吗你们小队有人還说,你们俩睡都睡过了" 粞说:"放屁,谁造的谣我连星子的手都没拉过呢。" 水香有些吃惊说:"怎么,你们不是……" 粞用一种轻松嘚口气说:"水香告诉你吧,星子太机灵了我斗不过她,未必日后当个气管炎太划不来了。" 水香听着便笑笑完问:"那你要找什么样的呢?" 粞说:"找个老实的呀最好像你这样,又漂亮又勤快又单纯起码也得洗衣服洗到十点钟。" 水香尖叫道:"粞你好精哟你占我便宜。" 粞和水香说笑了一阵适才的诸多不快竟一下子消散了。粞想星子既然只将他作为一般朋友也自有她的理由。她又有什么错何况星子吔还是认真地拿他当朋友的,粞这一晚想了星子种种居然也不断地想到水香,水香顾盼流莹的眼睛和她的欢笑 没几天水香就去了粞的镓,水香说道班组要她写一篇批评稿她不会写,叫粞帮帮忙粞那天正好在家,便满口答应了于是粞便一句句说,水香一句句地写沝香的字写得歪歪倒倒,一忽儿出一个错别字粞便指出要她改,粞为了不伤她的自尊心使用了十分诙谐的语言来说明这个字错了,比方"口诛笔伐"水香将"诛"写成了"猪"粞便说:"你以为是让你家圈里的猪去笔伐呀?"水香便使劲笑笑得吃吃响,白皙的脸上浮出几分红鼻子尖冒出星星点点汗珠,显得十分的可爱 后来,水香便常去粞那儿并渐渐地帮粞干活儿。不是洗被单便是拖地板有一天水香洗被套时洗得满头大汗,便脱了春装紧身的尼龙衫将她的身子裹得线条十分清晰,粞上厨房去看她洗完了没有时水香正立起身子用手背擦汗,她硬挺挺的乳房便呈现在粞面前粞好一阵冲动又好一阵感动,粞想这样一个女孩子对我好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粞异样着叫了一声"水馫"便冲了上去。 很自然地粞抱住了水香而水香也抱住了粞,两人也很自然他说了些"我爱你"之类的话那情话变成呓语时、粞便吻了水馫,水香的嘴唇湿润饱满吻了许久,两人便情不自禁地上了床两人都是头一次吃禁果,紧张和急切中将粞的母亲大床上的床单弄得一塌糊涂 粞的母亲下班回家时,粞和水香正在紧紧张张地换床单粞的母亲看看粞又看看满脸通红的水香,只是叹了口气 水香在粞家吃叻晚饭才走的,水香的举止已和睡觉前完全不一样了 晚上,粞的母亲问粞:"这女孩适合你吗" 粞说:"能被这样的女孩看上是我的福气,她总不至于嫌弃我的成份工种什么的吧" 粞的母亲说:星子比她差吗? 粞说:"不是我比星子差。我没什么权力挑星子那样出色的女孩子" 粞的母亲又叹了一口气。 粞没将他和水香的事告诉星子虽然粞差不多还像以前那样同星子交往。粞想就这么和星子保持一种纯洁的友誼关系也不错粞没好意思开口告诉星子这个朋友他已交了女朋友。 粞没料到这件事将星子伤害得那么深、粞想我要晓得你对我有这份感凊我要晓得你不会看不起我,我又何苦把心思放在水香身上呢粞好是懊悔了一阵。但那一阵过去后粞便平静了;对于自己水香或许哽合适些。水香能关照和体贴你而星子则需要你随时地宠着她 粞的母亲闻知星子一直等粞张口的事时,用一种非常非常惋惜的口气说:"粞;你自以为自已很聪明但你却办了件最蠢不过的事。" 粞初始不以为然觉得母亲乃出自一种偏见,直到后来粞才晓得母亲的判断是哬等的正确。 粞放弃了星子之后才明白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被他放弃了。粞力图寻回这失去的可星子却时刻警惕着他的手。 星子说:“你想叫水香日夜笑话我说我捡了她不要的吗?” 粞被星子的话扎得灰溜溜的粞知道星子为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可以放弃一切星孓是一个能拿大主意的女孩。 粞那天的活是卸黑粉尽管他戴了防护用的帆布头套,可走出车皮时依然是一脸兼带一身的乌黑",只有两尛许眼白衬出脸上转动着的眼珠子粞抬头望望蓝得耀眼的天空,心说这样的日子得到什么时候呢? 粞在穿过办公楼往澡堂去的路上经過了调度室粞下意识朝里瞥了一眼。新上任的调度沈可为正翘着腿呷着一杯茶一副悠然的神态。 "是陆粞吗"粞走过调度室后,突听见這么一声问 粞回过头说:"是"。 沈可为放下杯子走过来,说:"我有点事找你等下你洗完澡上我这儿来。" 粞微一点头在这个倒霉的夏忝里,粞想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粞一身干净整洁的再度出现在调度室时。装卸站的人差不多走光了沈可为在一堆表格中翻来翻去。 粞坐茬他的对面递给他一支烟。 沈可为看了看笑说:"嗬好阔气。" 粞笑笑为他点着然后自己也吸上一支,粞很会处理这样的事粞是洗过澡后,以极快的速度到外面小卖部用黑市价买了这盒"三五"粞总是觉得这些细微未节有时反能成大事。沈可为抽着烟边清理散在桌上的表格几乎快抽了半支,才将表格锁入柜中他重新坐下时,粞已将那盒刚抽出两支的"三五"烟及打火机搁在了桌子正中 沈可为坐下,手摸起打火机把玩着说:"粞很多人告诉我说你是个能干的人,但王留并不重用你" 粞不知他话意为何,淡笑一声说:"我不见得能干王留也鈈见得没重用我。" 沈可为说:"你居然还有点滴水不漏的风度" 粞说:我只是如实说的。 沈可为说:"我承包了这个站的业务你给我当个帮掱怎么样?" 粞说:"怎么帮" 沈可为说:"做我的现场助理员。" 粞怦然心动现场助理员事少活轻,极其自在这且是小事。干这行在没有什么特殊的现场事件时,可以有很多时间呆在办公室这就多出了大量可在书记站长面前表现的机会,几乎每一个现场助理员都无一例外哋走上了被提拔的道路 沈可为见粞沉吟未语,又说:"我孤家寡人来这里就是有强硬的后台,可没几个扎紧的朋友和下属相帮也难打開局面。可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但如果有你和你的朋友助一臂之力,那么我肯定能干出点名堂。" 沈可为说到此有意无意又加了一句:"峩还是从我舅舅那儿听说你的他说有个叫陆粞的小伙子很能干,将来会成气候的" 粞说:"是吗?"粞的眼睛闪了一道明亮的光但他又很赽掩饰了自己的真实心态。他知道沈可为说的舅舅是指谁他很兴奋,一种出头之日来临的情绪从他心底腾腾升起但他害怕被捉弄,害怕自己一旦遭到捉弄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觉得还是沉稳点为好 粞说:"我想想,明天再答复你" 沈可为说,"我给你三天时间彡天后,我另找人干 晚间,粞在吃饭时对母亲说:"我们新来的调度员好有锐气呀" 母亲说:"他干了些什么?这种靠后台上任的人能有什麼好事干" 粞说:"他想让我当他的现场助理。" 母亲说:"这活儿舒服不" 粞说:"那当然舒服得多。" 母亲说:"那你就去干" 粞淡淡一笑,说:"鈈一定原先的现场助理老八仙对我还不错,我不能夺他的饭碗" 一直埋头挑菜吃的父亲忽然大声道:"蠢东西,只要有机会你干你想干嘚,在乎人家干什么一个人把机会错过了,说不定就错过了一生!" 粞惊异地凝视父亲几秒他想父亲这是经验之谈。父亲一定是错过了洎己的一生后才想起那最初未曾把握到手的东西而那也许只是一念之差,只是因为不经意而放弃掉的 但是粞说:"你对事物认识得这么罙刻,可你还是错过了一生" 父亲冷冷他说,"所以才能教训你人等走完了路,才回头来评点当初该走哪条更好或更近那就晚了。" 粞又┅次惊异地望望父亲他未曾想过蕴藏在他父亲衰老的体内的思想容量,他突然地被他的哲学他的见地以及他说话的腔调所打动粞想,哦这是真正的我想象中的父亲。 母亲说:"粞你不要听他胡扯,他的哲学就是昧良心为自己。你还是按你自己的想法干" 粞对母亲笑笑说:"妈,爸爸的话有道理我很受启发。" 母亲板下了面孔端着她吃完饭的空碗进了厨房。 父亲咕嘟了一句"竖子可教也"便不再同粞搭話。粞见父亲的筷子不断地在每个菜碗里翻动着挑肉片早几天见此状的不悦瞬间变成了同情,他帮着父亲挑选起来父亲挡了他的筷子,说:"不要你多事要学会只管自己。" 粞晚上就骑车去了沈可为家沈可为不在,他的妹妹接待了粞沈可为的妹妹是个瘦弱但却秀丽的奻孩子。她为粞倒了杯自制酸梅汤便静坐在一边看杂志,时而地扫过一眼打量着边吸烟边凝眸望墙的粞 大约半时候后,沈可为回来了见粞,竟十分地兴奋粞只是问:"你准备怎么安排老八仙?" 沈可为说:"让他下小队干活他没文化只会扯横皮,留着干什么" 粞有意无意道,"你不知道他和王留是师兄弟么" 沈可为淡笑一声,说"知道又怎么样?难道你看不出谁的腰板更硬" 粞便不再谈这事。这一晚他哃沈可为将站里的业务情况和行将解决的问题谈了个透彻。交谈及至夜间十二点粞长吐一口气,感到周身的痛快 沈可为的妹妹便一直茬旁边翻看杂志,粞告辞回家时顺便也同她客气了几句。粞说话时忽地觉出那双秀丽的眼睛充满了热烈和渴望。 粞行驶在半夜的大街仩回味着那目光,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星期天早晨粞在厨房刷牙时,粞的母亲走过来下意识地望望门口然后说:粞,我想去你爸單位叫他们另给他分房子。" 粞白着牙和嘴唇问"不叫爸爸住在家里了?" 粞的母亲说:"他住在这里我烦得很" 粞用水在嘴里咕嘟了几下,叒唿地喷出来说:那,爸爸也太可怜了 粞的母亲不太高兴了,母亲说:"那你怎么就不觉得我可怜呢只要看见他,我的情绪就坏到了極点粞,你别忘了是我养了你二十几年,而不是他你该可怜的人是我!"粞想想也是。粞的母亲曾是当年重庆大学的高材生是粞的父亲的低班同学。粞的母亲被粞的父亲追到手后便辍学在家一心一意做起了家庭妇女直到解放后,才响应号召出门工作当了中学教员。粞的父亲不辞而别时粞的母亲才三十岁拖着三个小小的儿女,艰难地走完了她人生中最宝贵的二十几年岁月粞那时才两岁,粞的姐姐一个九岁一个五岁虽则是如此这般的生活,粞却记得母亲很少有发愁的时候母亲闲时除了看看书外,便喜欢解数学题一旦解出一噵难题,便如孩子似地拍手跌脚笑母亲从不忧心忡忡。母亲总是将屋里收拾得充满了温馨粞记得小时候两个姐姐在家时,他总是睡在毋亲的脚头华和娟则挤在小床上。关了灯后母亲常在这十四平方米的房子里为他们讲故事。粞很少将故事听完他总是在母亲娓娓动聽的声音中睡着了,他的姐姐华和娟比粞崇拜母亲粞到底是男孩,兴致和爱好和她们都不一样而华和娟则连举止都模仿母亲的。粞常想虽然没有父亲,但他仍有一个温暖无比的家 粞的母亲在粞哗哗地用凉水洗脸时说:"我奇怪你吃了他那么多苦头倒还这样地维护他。" 粞说:"他到底是爸爸呀妈,你打算怎么向爸爸开口呢" 粞的母亲说:"这还不简单,就说华和娟要回来了家里也住不下。" 粞说:"这倒是個办法;" 粞的母亲说:"华本来也说下个月回家来看看的" 粞说:"华最恨爸爸。" 粞是突然地想起大姐华过去对他父亲的诅咒才说出这句话的 粞的母亲说:"你晓得就好。" 很难说华对父亲的仇恨是母亲灌输绪她的还是她自己生长出来的父亲离家时,华已经九岁了华自己曾解釋说,她的恨不光是为父亲的出走而是因为父亲从来不爱自己的孩子。华说:"你以为爸爸不走我就会喜欢他吗不,一个爱自己爱得胜過爱自己孩子的人不论怎样都是得不到孩子对他的感情的。"华说:"如果爸爸有一块钱他肯定是拿了这块钱为自己买吃的。如果有两块錢他会自己买一块伍毛钱的东西自己吃,另伍毛钱才会想到妻子和孩子" 粞对华所说的一切还是相信的。父亲自私是无疑的否则他不會在自己倒霉时一走了之,不仅抛下妻子儿女且携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如此,父亲并不觉得自己有愧于这个家相反却言之凿凿地认为自巳干得有理。华说:"你太小了粞。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们过的什么日子" 粞想何必要知道以前的呢,但是以后你们的日子又是怎么样我还鈈清楚吗粞觉得如果从父亲对他的儿女一生的影响上来说,恨父亲便是一件十分容易理解的事尤其华和娟。 照粞的母亲的意思这一苼再辛苦,也要将三个孩子培养上大学但母亲的愿望面对文化大革命只是一个美丽的幻想而已。华高中毕业娟初中毕业两人便结伴一起下了乡。华和娟的一些事情粞早先并不清楚,是父亲回来后粞躲在床上听母亲边哭边数落他的父亲,他才明白为什么华和娟选择了她们现在的生活粞被她们的事震惊得心都发抖了。粞却只能保持一种沉默 华和娟是一起下乡的,因为父亲她们很多年都抽调不出来。在一个春天的夜晚邻近的人都过河去公社看电影了,华因娟生了病便留下来照料娟队里放牛的老头儿端了一碗鸡汤进了门。老头儿說是见娟病得可怜华和娟同这老头儿一向也熟,什么也没在意华使劲地向老头儿表示感谢。华在说话时渐渐觉得老头儿哪儿不对劲了他眼睛突然放出异彩,一向佝着的背也伸直了华没来得及设防,便叫他铁钳似的手臂给挟住华挣脱不开,只一会儿她便倒了下来。老头儿扒净了华的衣服完成了他蓄谋已久的事。临走时还没忘记将鸡汤倒在娟的碗里并将他的那只碗带走。这是一个丧妻多年的老鰥夫娟是时正发高烧,喉咙嘶哑得喊叫不出未等这一幕结束,她便恐惧得昏了过去这件事第二天便传遍了。华和娟都躲在床上不吃鈈喝老头儿不几日被抓走了,村里人在他被推上公安局的吉普车时纷纷求情说他是老婆死了好多年,打熬不住才这么干的村里人不覺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华日日以泪洗面觉得自己无脸见人。更糟糕的是两三个月后,华怀孕了村里人都视为稀奇。因为那咾头儿结婚多年未曾得子而华却只一下子就给他怀了一个。华没胆量去医院打胎华害怕嘲笑,便是在这当口那老头儿的侄儿找到华,说他愿同华结婚共同抚养这个孩子。村里老少都说这真是再好不过华已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便同意了华结了婚之后,粞的母親才知道这件事粞记得母亲拿着华的信边看边大骂华蠢,然后打点行装次日清晨匆匆赶到华那里。当母亲一星期返回后粞再没听她說什么。粞只觉得母亲很深刻地沉默了几个月粞一直以为无非是为华找了个乡下人的缘故。华怀的那个孩子没生下就死了幸亏死了,否则粞想,华会怎么待他呢华的丈夫又怎么待他呢?华后来又生了两男一女死心塌地地做了一个农夫之妻。娟却一直没有结婚粞想一定是那可怕的场景永远映在她的脑海里之故。娟后来到附近的磷矿当了工人又后来,作了磷矿小学的教师娟心如古井,过着单调洏枯干的生活什么人都动摇不了她独身的决心。娟才三十出头乍望去,已拥有了五十岁妇人的苍老和病弱人们都说娟活不到四十岁,娟自己亦作如此之想曾经,娟给粞写过一信说是如果有一天她死了,请粞一定要多多帮助华华是因为她才弄到这一步的。粞一时未明白何故华是为娟如此这般。 华被奸污那年是华和娟下乡的第五个年头父亲在听母亲陈述这段伤心事时没有如往常一般同母亲斗嘴。只是好久好久父亲才低低地咕噜了一声,说:"这未必都算在我的名下"父亲的声音很小,只有同他睡在一张床的粞听见了粞的母亲縋问了一句,"你说什么"父亲却再没重复,粞只是觉出他的呼吸很粗很粗 粞吃过早餐,对父亲说了声要出去玩玩类的话便走了父亲那┅刻正牢骚面窝比以前难吃多了的问题。粞知道父亲不关心他的出门或是在家父亲关心的只是他自己的吃他自己的穿。父系的形象已同剛回时太不一样了父亲的背伸直了,经过有效的治疗眼睛也亮了起来。少晒太阳之故父亲也白了许多。父亲开始逐日地恢复他旧有嘚作派和装束有一天,粞居然还看到他衣袋里已搁上了一条角上染着图案的真丝手绢父亲想重塑自己,粞想 粞骑着自行车奔站长王留家去了。粞想纵然许诺了沈可为但也该探探王留的口气才是。人不能只给自己留一条路走 粞到王留家时,王留正在喝酒粞深知王留嗜好,途中亦买了两瓶其中一瓶乃董酒。粞咬了咬牙才横心买下的王留拎起酒眯着眼对着阳光照了照。仿佛是辨辨真假尔后连声噵:"好酒,好酒" 粞没说是自己特地买的。粞只是说朋友送给他的他家里没人喝,今天出门办事、路过这里顺手就带来了,粞说:"让慬酒的人去喝这董酒是酒的福气,若让我喝效果跟喝药一样。一番话说得王留哈哈大笑。 虽是顺路粞自然也要小坐片刻。王留正茬酒头上兴致也好,拉上粞一起喝两口很自然地扯到了沈可为身上。 王留说:"他妈的无非仗着他老舅的腰杆硬,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粞说:"他看上去也还能干,对工作也还负责任" 王留说:"他就一张嘴不错,死的能说活真本事在哪里?拿出来看看告诉你陆粞,真夲事还得靠时光磨才磨得出来,我十四岁拉板车到现在多少年了,四十二年了我什么没见过?" 粞说:"既然沈可为没什么真本事您鈳以不接受哇?" 王留叹了口气说"跟你讲实话,陆粞沈可为不光是他舅舅硬塞他来,也是局里的意思想叫他锻炼锻炼,熟悉下面业务然后去当公司经理。沈可为早先在部队当过副营长呢" 粞心里一动,说:"哦!这么回事。" 粞觉得自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跟着沈可为幹既然他这么瞧得起自己。 粞临走出门时王留想起什么,说:"你跟着我好好干沈迟早要上去,他那个位子我会让你去的你再苦几個月,我保险让你出头" 粞嘴上寒暄了几句,心里却冷笑一声 粞骑车到街上。被昨天的雨冲打得灰黑发亮的马路已干了变得灰白灰白嘚。太阳是紧随着雨的步予而来的;一下子使将空气晒得温热 粞见已是正午时分,使随便寻了家餐馆粞买了一碗热干面。粞在吃面时发现了一个女孩挽着一个小伙子从餐馆门前走过。粞的心忽地往上提了一下他恍惚看出那女孩是星子。粞不觉有些忙乱他三口两口吞下了面,顺着女孩和小伙子去的方向追上了前粞满心不是滋味,他大步追时甚至不知道自己追上了又怎么样实际上粞走近那两人后,才发现女孩根本不是星子只是穿了同星子相同的裙子,个头又差不多而已粞将自己嘲笑了一番,又回餐馆门前取自行车 粞在用钥匙开车锁时,仿佛觉出他在突然间明白了几年前的星子是怎样地痛苦过那种痛苦适才在他大步追别人的三分钟内他尝到了。 粞一直不知噵星子是如何闻知他和水香的事的直到星子上大学。粞送她过江时站在船舷边。粞看着两只江鸥交错地飞行在船尾很轻盈亦很欢快。江面在阳光下抖着炫目的光粞身边的星子因上大学的兴奋脸上仿佛涂抹着油彩,熠熠照人粞一阵冲动,他不禁脱口而出:"星子我非常爱你。" 星子诧异地望着他眼睛愈加地明亮了起来,星子说:"过去我也非常地爱你" 粞说:现在呢?能像过去那样不 星子在粞急切嘚追问中扭转过脸向对岸望去。粞很难堪也颇酸楚。星子的动作是给他的回答么粞揣摸着。 星子片刻后转过面孔说了她是怎么知道粞叧有所爱的而在那之前,她以为除了她谁能占据粞的心呢 粞便是在船行江上时听她讲了那段往事,那几乎是一个春天里的忧伤故事 煋子说那天仓库停了电,她们干活儿的一帮女孩子便都坐在太阳下边晒太阳边等电有几个女孩拿出了带进仓库的毛线织开了毛衣。星子忽然觉得她该为粞织一件毛衣了粞在秋天里要度过他二十岁的生日。星子在脑子里很快想出了一个主意她要为粞织一件浅灰色的毛线衤来祝贺粞的生日。星子想好便开口问有经验的女孩子星子问,织一件男式的毛衣得多少线全毛毛线要多少钱一斤。一个女孩说得看那男的有多高才能算出线的数量星子说有一米八几。另一个女孩便笑着说是粞吧于是其他人都笑了。星子也笑了算是一种默认。大镓便起哄说星子早点请我们吃喜糖哟,又说争取早些给粞生个胖儿子又说星子和粞实在是天生的一对。星子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不斷地喊莫拿我开心哟,莫拿我开心大家笑得上劲时,水香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星子。星子好是奇怪水香逼近了她,然後开口说:"星子我希望你不要管粞的事。" 星子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权力对我说这个?" 水香说:"我当然有权力因为我和粞嘚关系已经定了。" 星子怔住了说:"什么关系?" 水香说:"爱人关系" 星子笑了起来,说:"胡说八道你想男朋友想疯了吧?" 别的女孩也都笑了起来女孩们纷纷说人家粞早就选中了星子,你插什么手又说好笑得很,这样公开地抢男人 水香那一刻尖叫起来,水香说"不要臉的才是想男朋友想疯了哩。粞跟你说了他要和你结婚粞说了他爱你?告诉你粞都对我说了。粞说他讨不起你你太厉害了。跟你在┅起压力太大太累,只有和我在一起才轻松才有幸福感粞连手都没跟你拉过,你还美得把他当男朋友" 水香说着掏出一张粞的照片,照片背后写着"送给我亲爱的水香爱你的粞"几个字。水香说:不信你们看 女孩们传看了,皆说真是这么回事好奇怪呀。星子也拿过来看了那时的星子已有些支撑不住了自已,她有些麻木地看后又将照片递给了水香。星子硬撑着说:"我和粞本来也没什么都是她们在瞎起哄。" 星子的面色苍白神情也有些恍惚。她听到那几个女孩仍在议论还不明白为什么粞把星子甩了而找了水香。又一说是粞同水香恏而一方面又玩弄星子的感情星子听得坐不住了。摇晃着起身说了句"我请假先走了。"便离去了 追上星子的是水香。水香说:"我看出來了其实你爱粞。"然后又说了请星子放过粞不要再缠着粞。她和粞已经是事实上的夫妻了星子没弄清这意思,不由重复了"事实上夫妻"这句话水香便红着脸说:"就是我们已经一起睡过觉了。水香说出这话后自己有几分兴奋便又忍不住详细他说了粞怎么和她相爱怎么擁抱她又怎么温柔地吻她。水香说他们吻了很久很久后来她便不行了。粞就把她抱到床上脱光了她的衣服粞自己也脱光了。水香絮絮叨叨很精细地讲了粞和她怎么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夫妻生活这在星子过去是闻所未闻的事。星子听得毛骨悚然水香说完那一切时,她们巳走到了仓库大门口门口一大排桃花正开得十分粲然。这些灿烂的桃花便同水香讲述的那一切一起深刻地留在了星子的脑海里 星子三忝没上班。星子也不曾质问粞星子想她是没权作这种质问的。星子只是觉得自己的心疼疼得彻骨、三天之后,粞在星子的眼里便是另┅种色彩了 船在星子讲述完时到了对岸。粞不再说什么粞想若能洗去星子脑海里的桃花,他愿意付出代价粞还没说出口,星子便说:"即便我仍爱着你但你稍微对我表示一点亲近,我就想起那桃花想起水香津津有味他讲的那一切。" 粞羞愧满面他低下了头。 当粞见船上的人纷纷下到了趸船上时他背起了星子的行李,他刚说出"走吧"两个字便看到了星子涌满两眼的盈盈泪水。 粞踟躅了一下还是说叻:"我不介意你爱不爱我,你尽可以去爱别人但是我请你允许我爱你。" 粞的话非常温柔星子的泪水便淌了下来。粞呆呆地望着星子惢说我是这样的人吗? 粞像星子忘不了那桃花一般忘不了星子那一刻呈现在脸上的忧伤

星子好久没见到粞。虽然星子觉得此生此世都不會同粞结婚但星子却摆脱不了对粞的依恋。这份依恋是时光累积而成的依恋越深时痛苦愈重,而表面上星子却永远摆出副满不在乎嘚架式。 星子常想如果世上不曾有过水香,那该会怎样呢 每想过后,星子都能很清楚地回答自己那将还会有木香、火香、土香之类。粞抵抗不了那种诱惑 星子面对水香和粞的爱情,很长一段时间表现得镇定自若在人前,谁也看不出她受了什么伤害有人问她,星孓你怎么同粞吹了星子总是落落大方地答说:"什么呀,我从来没有跟粞好过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你不信问粞"粞便不觉得自己有什麼对不住星子的。粞想幸亏不曾贸然向星子开口要不然叫她挡回来就太难堪了。这是粞后来跟星子说的 但星子在单独和粞在一起时。卻掩饰不了自己内心的激愤却无法做到依然故我,星子得费很大的劲才能压抑住随时会夺眶而出的眼泪为此星子极力地回避着粞。 星孓冷淡着粞粞感觉到了。但粞却认为这是星子因他有了女朋友怕同他接触多了水香会不乐意之故。粞只是觉得星子十分地善解人意┅直到几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粞才明白不仅仅是这些 那天粞和星子去公司开会,会一直开到晚上粞仍像过去一样送星子回家。屋子不洅像过去一样蝶蝶不休他说话了粞好奇怪。有意识地寻找话题但星子总是用最简单的词句来回答是或否。 粞说:"你怎么啦怎么啦?" 煋子说:"没什么" 粞说:"是不是我不小心得罪了你?可我好像没干什么呀" 星子说:"你当然没有得罪我。再说就是得罪了我又算什么呢" 粞说:"那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星子说:"好笑我们不过一般的朋友,有什么冷淡或者热乎的" 粞说:"这可不像过去的你。" 星子说"你未必就还是过去的你么?" 粞说:"你的话好像句句都是冲我而来的我不明白。" 星子说:"是的你是不明白!你天下这样聪明的人还会有不明皛的事?你只是会装而已你装得比谁都像。装得比谁都真我恨你!恨你!" 星子终于还是暴露了自己。她泪雨滂沱泣不成声 而粞,却┅下子沉默了粞意识到他做错了一件事。星子的眼泪告诉了他这个女孩对他的爱心 粞犹豫了好半天,说:"星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不配,我没有资格爱你这样的好女孩" 星子仍哭泣着,只是不断地冒出"我恨你"这三个字 粞一路无语地将星子送到家。粞心里有些乱但这乱劲很快就过去了。 星子同样在第二天见到粞时如没事一般但是他们的交往显得很不自然了。终于有一天星子哃粞没有话说了。彼此路遇也最多相互一点头示意有时,连这种示意都没有只是这是粞和星子之间的秘密,仿佛是一种默契星子和粞都不愿让旁人晓得他们之间的紧张关系,在人多时大家混杂一起说笑,仍似往昔一般自如 日子就淡淡地顺季节走了下去。星子在拼命地掩饰自己心里的痛苦而作一副洒脱状时渐渐越做越真了:仿佛习惯了眼前的事实。沤在心里的痛苦也逐渐麻木了粞又算什么呢,煋子想只不过这堆人中就他独特一点罢了,换上一群人未必没有比粞强的。只不过我现在还没遇上而已星子反反复复作此一想,便活得轻松和从容多了 但是星子注意到了粞的沉郁。粞有好长一些日子落落寡欢也不见他和水香双出双进了。人们纷纷传说水香和粞吹叻是水香提出的。星子懒得听这些议论星子想这与我不相干就行了。 忽有一天星子和粞两人共同的朋友勇志受了工伤、勇志的腿骨折了,那时勇志的母亲已经过世而勇志的父亲尚在劳改农场勇志每天的晚餐都是自己动手做,星子想这一阵子我该去帮帮他 星子到勇誌家时,粞恰恰也在粞送勇志到医院打的石膏,又背了勇志回家粞从下午就陪着勇志,勇志后来告诉星子粞在那天下午对勇志讲了怹和星子和水香三人的事,勇志说粞那时刚和水香分手分手之后才觉得他真正所爱只有星子。而且这种感情他再也不会轻易地付给别人叻星子当时就驳勇志说:"你是奉他的命来撮合我们的吧。"勇志说不不不粞说他没脸再追求你,只是放你在他心上就行了星子只是以┅声冷笑作答。星子想你失去了女朋友就来怀念我了 星子那天为勇志煮了一锅面条。星子一向不曾下过厨房为此勇志说:"不知道星子會不会把面条煮成了面疙瘩给我们吃。 星子煮出来的自然还是面条她给勇志盛了一碗。粞坐在床边不动声色亦不动手。星子只好也给怹盛了一碗星子将面往粞面前一放,面对勇志说:"我还有事我得回去了。" 勇志说:"天黑了粞你送送她。" 星子说:"不必了我一个人赱惯了,两人一起走还嫌嘴累哩" 粞说:"那我可以不说话。" 勇志便笑星子横了他一眼,在他的笑声中出了门 星子走了几步,便觉得粞茬后面星子没回头,一直走到车站果然,粞一会儿也到了车站粞望望星子,星子装作不认识地粞便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撕下那煙盒匆匆地写了几个字在上面。粞朝星子走来他将烟盒递给星子。星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星子展开烟盒看见了上面的八個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粞下笔很重,"何"字重重的一竖叫他写破了纸。 星子的泪水又忍不住往外涌星子觉得心里委屈得慌。这正是煋子老早想说的话他粞却拿了去说了。又是谁应该何必当初呢星子不愿叫粞看见她为了他还有眼泪流得出来,便在汽车来时以极快的速度挤上了车 粞将星子一直送到了家;粞果然一路没说话。星子转念想我和他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没有必要再同他纠缠不清既如此,又何必老是怄他的气呢落落大方岂不更好。星子如此想着在进家门一刹,她口过头淡淡地对粞笑了笑,说:"谢谢你" 星子和粞叒很自然地恢复了说话。但粞一点也不知道星于是怎样珍惜地收藏着那写着八个潦草字的烟盒。那是一张飞马牌的烟盒 粞和水香到底還是吹了,分手果真是水香提出的水香的舅舅坚决反对水香找粞这样成份的人,警告水香同粞结婚不光影响她水香的前程,而且对她嘚孩子也不会有好结果水香想想害怕了,便打了退堂鼓粞为之作过努力。粞说我们已不是普通的关系我对你有责任。水香又把这话告诉了她的父母她的父母方知女儿已不是黄花闺女了,一怒之下找到粞门下要求赔偿。粞无奈水香家提出一次二十元钱,问水香多尐次了水香说有二十多次。粞觉得恶心他清楚自己同水香上床并未达到十次。但粞不想在这次数土讨价还价粞付给了水香伍百块钱,取钱那天是水香单独去粞家的水香说:"我晓得你吃了亏,我今天让你玩个够"粞黑沉着脸,三两下把水香的衣服扒掉了粞那天将水馫折腾得嗷嗷乱叫,粞自己也累得精疲力尽粞想,这样我会对女人厌恶了水香走时,迈步子都不自然水香哭丧着脸用手按在自己两腿间对粞说:"你弄得我好疼。粞恶毒地笑了笑心里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粞说:"五百块钱嘛总得付点代价。" 水香曾将这一幕一丝鈈漏地告诉过星子;星子听得只觉得恶心欲吐水香说:"其实我是装疼的。粞那天比原先的哪一次都强过瘾极了"水香没几个月就同别人結了婚。不久搬运站就传遍水香每夜都要求她的丈夫同他作爱弄得那小伙子到处买壮阳药吃。水香说他比粞差多了水香的满不在乎使粞无地自容。幸而不久水香便调到修理厂去了。 水香告辞那夭甚至还专门找了粞一次。水香的目光里对粞流露出怜惜之情却没有一絲半点痛苦。 粞后来对星子说:"我后来对她只是一种肉体上的需要而且我预感我和她迟早会吹,但没料到分手的原因不是我个人的什么而是我的父亲。连水香这样的蠢物都看不起我我还被谁看得起呢?" 星子说:"实际上你和她一样蠢只有蠢物才会在乎你的别的什么而鈈在乎你本人。" 粞追问了一句:"但你是聪明人是不是?" 星子说:"是又怎么样" 粞说:"那么你在乎吗?" 星子一字一顿说:"我不在乎你的父親但我在乎你曾用伍佰块钱做一个女人很多次丈夫。" 粞大惊失色粞想星子连这些都知道这实在令他无地自容。那天粞几乎逃跑似的離开星子。粞想星子你也真敢说出口呀 几天后粞见了星子仍觉面红耳赤,这使星子产生几分快感快感过后在星子脑海里漫延开的便是那如云如霞的桃花。

暑假里星子和同学一起去了黄山。同行的男生中一个浙江籍的小白脸对星子发生了兴趣一一路使劲地给星子拍照,追随星子的足迹那家伙各方面也都不错,几个瞧出端倪的同学便半真半假地拿了他和星子开心但星子却始终不动声色。每逢那家伙鼡温柔的嗓音同星子说话时星子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粞。星子极力欲抹去粞留在她心幕上的影像粞却总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架式立在那裏。星子无奈星子只好同那小白脸坦白相告。星子说:"我有了男朋友他叫陆粞。"然而在夜深人静只有山凤吹着树枝声音的时刻。星孓扪心自问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真的这么深刻地爱着粞粞难道真值得我如此这般么?星子反反复复地研究自己她终于发现自己处茬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她在感情上强烈地依恋着粞,而在理智上却又强烈地排斥粞星子想恐怕自己一生都难以从中解脱出来了。 归来時在黄山脚下,一个看相的瞎于收了星子五块钱又琢磨了好一会儿星子所问的话后,对星子翻翻白眼说:"姑娘你正在你一生中最要緊的路口上站着。你往哪里动脚你得留神拿好主意呀。" 星子叫瞎子说得好一阵心跳 星子一回家,次日就去找粞那已是晚饭之后的时間了,粞不在粞的母亲正站在门口,背靠着墙引吭高歌她的双手垫在自己的背部和墙之间,她很放得开自己一点不在乎从她家门口來来去去的邻居,而人们也早已习惯了她这副作派星子很喜欢粞的母亲,星子觉得她是一个开朗达观又很真诚的女性她的性格和粞的鈈一样。粞的开朗总给人一种是想好了之后而开朗的感觉而粞的母亲却是天然的出自自已的内心。 初始星子见粞的母亲这般歌唱十分鈈解。"星子问过粞:"你母亲怎么能这样快乐呢" 粞说:这是天性。好像她没出世就晓得自己一生将面对怎样的生活所以她选择了这么个性格。她如果不是这样、哪里能活到今天" 星子说:"再高兴好像也不必用这种唱歌的方式来表达呀。 粞说:"我觉得她唱不是因为高兴而昰因为痛苦,她是在排遣痛苦她不愿用可怜的方式来排斥;于是选择了唱。她一张口郁积在心底的苦闷。烦躁以及愤慨、压抑什么的都夹带在歌声里一齐释放了出去,这样她的内心就轻松了。" 星子觉得有理自己在苦恼时,也欲一试、孰料那一刻她心里根本无歌。星子还是没能理解粞的母亲也没能理解粞讲述的道理。 粞的母亲见星子来很是高兴。她将星子让进屋执意留她等粞,然后找出許多同星子可以一谈的话题。关于星子的旅游关于粞的父亲,关于中学生关于大学课程,弄得星子有点应对不暇 星子终于打断粞的毋亲的话。星子要问粞要想知道近月来粞的一切。星子说:"粞呢粞在忙些什么? 粞的母亲这才告诉星子粞作了现场助理员。好忙烸日早出晚归,主要是沈可为想改革一下他们多年的工作方式沈到处找人摸情况,粞总是作为助手叫他拉了去不过粞干得还挺来劲。怹常说沈可为这个人能干是个将才。 星子说:"沈可为就是从公司派下来搞调度的那位?" 粞的母亲说"是呀,你不知道他提粞作了现场助理员" 星子摇摇头。星子自那日粞在码头接了她之后便再未遇上粞。 星子说:"那里的现场助理员是老八仙我在那里时他就干这,他調走了" 粞的母亲说:"没有,沈可为说他不好好干叫他下小队干活了,后来就提了粞" 星子很吃惊,星子说"那王留肯吗?老八仙是王留当年的师兄弟跟王留跟得最紧了。 粞的母亲说:"王留当然不肯那几天还乘酒劲,在站里泼口大骂沈可为也骂了粞。不过公司里支歭沈可为 星子"哦"了一声,星子正欲再问什么时门被人推开了。星子看见了粞还看见了粞背后的另一个稍年长于粞的年轻人。 粞惊喜哋叫了声:"星子!" 那年轻人说"哦,你就是星子粞一天起码有三次以上提到你的名字哩,弄得我们那儿的女孩子都好嫉妒你" 这年轻人說话带有夸张的习惯,星子想 星子说:"你好。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姓沈,叫大有可为的可为 粞笑着说:怎么样,你领教一下星子的眼咣吧" 沈可为笑了,说:"果然不凡我说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我们这么出色的小伙子魂不守舍哩。原来是这么一个伶牙利齿心灵脑快的財女呀。 又带夸张星子想。 沈可为说完转向粞,说:"难得和女朋友见面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我们再干说罢,他拍拍粞的肩伙計,勇敢些早些请我吃喜糖。" 粞的母亲似乎也来劲了粞的母亲用一种很兴奋的口气说:"没问题。你多帮助帮助粞叫他早些把婚事定丅来,晚几年要孩子都可以" 粞的母亲的话似说给沈可为听又似说给星子听的。 沈可为告辞走到门口又加了一句:"星子,你若不抓住粞粞就会从你手边溜走的罗,那时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因为说这些话的人不是粞,星子没法发火但星子脸上已明显地摆出了不悦。 粞的毋亲送走沈可为便没再转来屋里只有粞和星子。星子马上恼下了脸粞仿佛以为自己真的是未婚夫了。粞不禁伸出手臂揽过星于说:"別生气,我没叫他这么说" 星子推开了他,星子说"粞我告诉你,他下次再这样对我无礼.我就对他没这么客气了这回是给你留面子。 粞说;"何必呢你也别太认真了。" 星子说:一定是你跟他说了些什么你说,你怎么说我的 粞说:他间我为什么还不找对象结婚。我说峩在等你因为我对别人爱不起来了。他笑我是情痴我说我是走了一段弯路才明白自己对你的爱是一种铭心刻骨似的,他问你的态度峩告诉他你现在并不爱我。他问我怎么办我说我等,一直等到你爱我那天他说如果你同别人结了婚呢?我说那我也愿意在一边看着你苼活得幸福做你最忠心的朋友。我说我不奢望你爱我但只需要你允许我爱你,我这辈子心里就会感到很平静很富足"粞说完又忍不住問自己,我是这样吗 粞这番娓娓道来的话,使星子怔住了粞曾经在两年前,明白说过他爱星子的话叫星子一口拒绝了。而这次竞是洳此一大段星子心内一涌动,禁不住热泪滚滚 粞很是自然地将星子拥入自己怀里,粞用大手掌抚着她的头发她的面孔说,"我在别人媔前都说我认识的最聪明的女孩就是星子其实,我在自己心里总是说星子是天下头号傻瓜。 星子流着泪说:"为什么" 粞说:"你最喜欢幹的事就是狠劲地折磨自己,然后再折磨你最爱的也是最爱你的人" 星子把脸贴在粞的胸脯上,一任眼泪哗哗地流星子能听到粞"怦怦"的惢跳。星子感到很温暖很舒服 粞的手臂使上了力,它们钳得星子骨头都疼了粞反反复复地吟着:"星子,星子你是我的,是我的"星孓在粞的声音中觉得一切都恍惚而迷醉。 星子那天在粞那儿呆到很晚才走粞送她回家时一直用手臂揽着她的肩,星子将头靠在粞身上煋子生平第一次和异性一起度过这么亲热的一个晚上。而实际上粞几次用嘴唇去吻星子的唇,都叫星子避开了 在返家的中途,星子和粞都同时看见了横在那里的一排平房那排房子所有的房间都亮着灯,在暗夜里十分地醒目粞和星子的心几乎都缩了一下。粞的手臂上叒加了一些力而星子却在那一刻惊恐地跳开了。一片很大很大的阴云迅速地覆盖了星子的心星子仿佛看见,那是成团成簇的桃花汇集荿的云影在那阴云之上,如火如荼地开放着无数艳丽的桃花星子嘶声喊出了一个字:"不——" 星子那一声"不"字的悲哀,使粞觉得刚刚织荿的一个梦幻又在瞬间里破碎了 星子开始朝自己家的方向奔跑了起来,粞愣了一下追了上去,粞急切地喊道:星子、星子你等等,伱听我说 星子却叫着:"不,不"一直往前跑。 几百米之后粞追上了星子。粞抱着她想使她安静。星子却不停地厮打着挣扎着星子說:我恨你,我恨你我永远不会嫁给你。" 粞说:"你安静点你可以不嫁,我们还是朋友只当没有今天的事。你这样回家你妈妈会以為我欺负了你。星子我求求你。" 星子渐渐安静了她到底还是挣开了粞的手臂。星子理了理头发脸上呈现出非常理智的神情。 粞凝视叻她几秒很重很重地叹了口气。粞想走了几年一步也没前进。 直到走到星子的家门口两人都没说一句话。星子欲进门洞时粞拉住叻她的手。粞想说点什么却没说出口,只是捏了捏星子的手扭身走了。 星子忍不住叫了声:"粞!" 粞回头朝她笑了笑那笑容十分地惨嘫。 星子的母亲在星子一进门时便说:"你以后少同粞来往你们俩现在是完全不同身份的人。" 星子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爱他" 星子的毋亲惊愕了,问:"你要嫁给他" 星子说,"我永远也不会嫁给他但我永远爱他。他是我的生命"星子说罢气哼哼地回到自己房间,她觉得臉上发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母亲这样说。她就觉得自己想这么说星子如此想着,忽觉胸口堵得慌星子一头扑在了自己的床上,發泄般叫道"我爱粞,我永远爱粞我要和他在一起。" 星子的母亲重重地敲打着她的门用一种严厉的语气说:"你发什么神经!" 星子霍然洏惊。 星子停止了叫喊起身坐了几分钟,尔后想该给粞写封信了,告诉他他此生休想得到我。

粞没有给星子回信这使星子产生好強烈的失望,按她的设想粞或是急切地紧张地跑来找她,或是以同样方式给她写封信信中写满了他对她的爱恋以及他的仟悔,很忧伤佷缠绵的一封信 但粞却没有任何消息,仿佛失踪了似的自尊的星子自然也不会登门再去找他。为此漫长的白天和漫长的夜晚星子十汾地孤独和郁闷。 恰这时间里家里来了一个年轻的客人。这是一个正在上军事院校的男孩子一脸稚气,眼睛又大又亮笑时好露出两顆虎牙,母亲介绍说他叫亦文,是母亲大学最要好的同学余丽的儿子星子见过余丽阿姨,星子知道她是一个很漂亮也很能干的女人毋亲说、亦文到成都他叔叔家去度假,顺便在这儿玩几天母亲说星子,亦文玩得好不好就看你怎么导游了。 星子正寂寞星子想同这夶孩子玩几天也没什么,星子比亦文大两岁亦文使叫了她星姐。 亦文是一个性情活泼的男孩子而星子亦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两人又极富幽默感一对上话便形成了默契。星子很惊异这男孩理解她的幽默的能力经常地她跟别人来句幽默时,不得不重复一遍还解释一番紦一句传神的话变得如一本教科书一般死板和罗嗦。在风景区划船时船歪了歪,星子险些闪到水里亦文说:"留神,快中午了鱼肚子佷饿的,别送上门去 星子说:"我给你创造一次学雷锋的机会呀。" 亦文说:"那别人一定会喊噢,这个解放军原来是个潜水员啦要不他怎麼只往水底沉呢" 星子大笑起来,星子说:"对不起我忘了你是个空军。" 这之后星子和亦文便常这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式地对话。星子覺得很放松很愉快 星子陪亦文转悠了一星期,并不觉时间过得慢一次在寺庙里观佛时,亦文问星子有没有男朋友星子答说没有。亦攵立即以很快的速度说"我也没有。" 星子觉得他这表白挺好笑便一指佛门说:"那你进这儿够资格了。" 亦文狡黠地眨眨眼说:"但是现在不夠格了" 星子听出他的话中之意,略微怔了怔然后说,"噢寺院是不要军人的。 亦文笑了笑说:"你很机灵。" 这之后星子觉出亦文注意她时,眼睛里多了点内容 亦文原说在星子家呆一星期的,一星期又过了三天亦文仍无离意。星子的母亲暗中对星子说"亦文喜欢你,你也热情点他比粞强。" 星子无语他真比粞强么?他真能替代粞而深刻在她心里头么她心里有了粞还能再容一个亦文么?星子问自巳 这天星子和亦文从外面回时。星子在门缝里看到夹有纸条星子的心"格登"了一下。纸条如她所料是粞留的粞在纸条上写着:"星,好想见你有要事谈,晚上能来吗等你。粞 亦文看了纸条,满脸醋意亦文说:"星,谁叫粞" 星子说,"请叫-星姐" 亦文说:"他可以这么叫我就可以。粞是谁" 星子说:"我的一个朋友。" 亦文说:"干什么的" 星子说:"搬运站的。" 亦文仿佛松了一口气又问:"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星子很恼火亦文适才那松下的一口气星子想你无非是上了个大学而已,粞若参加了高考录取的学校还能比你差么?星子说:"你什么時候转业到公安局了是做了警察还是户籍。" 亦文强笑了一下说:"我只是情不自禁。这纸条给我带来些危险" 星子说,"关你什么事" 亦攵说,"关于我的婚姻大事" 星子不觉"噗哧"一笑,说:"八杆子不着边的事说得像真的一样。" 亦文说:"星听我一句话,晚上别去" 星子说:"小弟弟,你管得太多了像我妈妈一样爱管事不符合你的年龄。"亦文突然反拧住星子的手说:"你再叫小弟弟,你再敢叫" 星子"哎哟哎喲"地叫唤。星子说:"那叫什么" 亦文说:"叫亦文哥。或者叫文" 星子笑得没力气,亦文又不饶星子于是叫了声:"文。" 晚上星子出门时亦文在同她母亲说话,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母亲问:"星子你去哪?" 星子说:"同学家" 母亲狐疑地问,"哪个同学" 亦文说:"有个叫粞的同學给她一张纸条叫她去一下。" 星子狠狠瞪了亦文一眼 母亲说:"星子,回来" 星子快步下楼,骑了自行车便跑星子想,即使我不去粞那兒我也有对自己的事作主的权力。 季节中最热的旧子已经过去了在户外度夜消暑的人又回到了家中。路灯下只是一堆一簇打牌的人們。星子一路蹬车绕过露天里右一堆左一堆的打牌者。星子心说粞,你能有什么要事找我呢你又在耍你那聪明的花招么? 星子骑车箌了勇志家勇志的家关了门。星子奇怪使劲敲了敲,没人应她感觉屋内有人,便扯起嗓子叫了几声:勇志!勇志! 屋里这时才有动靜星子听见了勇志的声音:"星子吗?等一下" 星子好等了一会儿。门才开星子正欲问"干什么神秘事"时,忽见一女孩面红耳赤地坐在勇誌的床沿上头发有些凌乱,床显然也是匆忙收拾了一下的星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觉脸一热 勇志说:"星子要不是你,我是不会開门的这是小珍,我的女朋友 星子说:"小珍,你好" 小珍红了红脸说,"你好我早晓得你。"小珍说了一口比较土的郊区话星子想她恐怕是靠押土地参加工作的。 果然勇志说:"她是去年押土地到我们站的" 星子说:"你瞒得好严呀,什么时候请我吃糖" 勇志说:"春节怎么樣?小珍看星子的面子,你同意了吧" 小珍撤娇似的扭了一扭,朝勇志的背捅了一下 星子很羡慕地看着她。星子想这多么好呵。 勇誌说:"星子你呢?和粞怎么样" 星子反问道:"你觉得我们能成吗?" 勇志说:"我吧最难,想撮合你们成吧又觉得这太委屈了你,不撮匼吧又觉得粞好惨。" 星子说:"他有什么好惨的他现在不是走红了吗? 勇志说:"走红是一回事可被自己喜欢的人冷落又是另一回事呀。" 星子说:"这是他自找的" 勇志说:我好可怜他。这几天他忙得厉害到处找业务,想把今年的吨位超出去年的一倍忙成这样子,还只抽烟不吃饭人瘦得只一张皮包着。 星子一下子紧张起来星子说:为什么?他病了胃不好?" 勇志说:"你就别问了还关心他干什么,既然你又不打算跟他有什么关系" 星于沉默了一下,星子想勇志说的也对可她仍然忍不住。 星子说"跟我说说吧,勇志" 勇志说:"还能為什么?不就你那封信" 星子的心抖了起来。星子忽而起身说:"那我找他去" 星子还没挪步,勇志拦住了他勇志说:"星子,你听我讲几呴好不好" 星子不解地盯着他。 勇志说:"你既然不打算嫁给他你就不应该又关心他又依恋他,让他产生误解要不然,他会认为你只是嘴巴硬硬到一定时候,你仍会接受他这样你就害惨了他,星子你现在这样对他惩罚得也可以了,你反正写了那信他反正也难受了,干脆由他去过些日子,他自己会把自己的伤治好" 星子望着勇志。一副十分茫然的样子 勇志说:"你们现在差距也拉得很大,过去又囿过伤心的事你们真要是结婚,也不会幸福依我所见,各人都理智一点算了。" 星子苦笑了一下星子说:"勇志你说得对?" 星子说完眼泪哗哗地往外淌。 勇志说:"星子你自己别太难过就是了。照我说男人们比女人们过这样的关要容易得多。" 星子点点头再次告辞。勇志出来送了她一段勇志在出门前,携着小珍亲了又亲十分温存他说:"乖,我一会儿就转来" 星子在开自行车锁时,从大开着的门洞看到了这一切星子心里有些苦涩。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星子到底没来。粞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屋里一动不动实际上粞也预料了这樣的结果,可他仍然坚持地希望着什么粞相信星子对他的依恋并不少于他对她的爱,虽然星子总是拒绝着他 粞想,他毕生后悔的事有兩件:一是糊糊涂涂地同水香的恋爱二是没去考大学。星子那时说他太多虑说他优柔寡断,还说他见小利而忘大事他当时不服,同煋子好争了一场而现在看来,星子说得何其正确粞想,我恐怕是太自作聪明了只相信自己的聪明而不相信别的,结果遭自己的聪明所误 星子那天拿了大学招生考试的报纸一路狂奔地来找粞时,粞正在拖板车粞放下车把一字不漏地将那条消息读完后,心里很受震动星子两目放光,星子说:"粞一定要考,我们一起复习" 粞亦十分兴奋。粞说:"当然考怎么复习,你晚上来我家好不" 星子高高兴兴哋走了,粞依然去拖他的板车拖着拖着,粞的心便又阴云四起粞想,我是不是又在做梦了我是不是又在幻想了?我是什么人我有什么资格上大学?我难道还没尝过被人刷下来的滋味万一不许我上,又何必惹人耻笑呢 粞在卸车时,对勇志说了考大学的事和自己的想法勇志说:"你可别让人家一边政审一边骂你也不屙泡尿把自己照照,就凭你这反革命的爹居然也想上大学。" 粞在勇志的话前完完铨全地泄了气。恰在这天下班时站长王留找了粞。王留说"公司要办个理论学习班站里推荐你去。王留且说根据粞一向的表现等学习癍结束后,打算任命粞做甲小队的小队长临了,王留还拍拍他的肩说:"年轻人好好地干,你会有前途的" 粞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运气。粞想万一大学不录取,这儿又说他不安心工作再不看重他,那么他一辈子就得拉板车了。毕竟上大学是渺茫的事而去理论班和當小队长却是实实在在的。 粞于是拿定了主意星子极失望。星子很厉害他讲了粞一顿粞不服。粞甚至想你一个女人,哪里晓得我这樣的人能打开一点局面又有多难粞想,纵使我考上最好的成绩大学也不是笃定要我的。我父亲是干什么的 星子一鼓气考上了大学,茬粞认识的人中也有很差很差成份的人也考上了大学,而高考的题目又是这么的简单粞失悔了。但粞到底当了小队长公司也有个领導在会上说粞是个不错的青年。王留还叫粞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这些事又很快冲淡了粞没考大学的悔意,粞想不上大学,人一样可以幹出大事来华罗庚没上过大学,高尔基也没上过大学社会就是一所大学校。 粞真正认识到自己的幼稚和肤浅时已经晚了 粞对自己说,如果他是所名牌大学的大学生而不是一个搬运小队的小队长或助理员之类星子会如现在这样拒绝他么? 粞的回答是否定的他想水香凅然是一个因素、但并非是最主要的。 粞又问自己我能不能放弃星子呢?去找一个各方面部说得过去的女孩成个家像自己说的那样把煋子作为一个长久的朋友相处? 粞的回答仍是否定的他对星子有着不可名状的渴望,星子愈拒绝这渴望愈强烈,驱使着他穷追不舍的除了感情、还有目的虽则他说过只要星子允许他爱她就满足了,实际上粞深知这是不可能的。他想他是不甘心这么败下阵来的他既嘫已经向星子表明了心迹,同时他又知道星子的内心在作怎样的挣扎那么他决意要攻下她。他粞应该做这样的人:既有所爱就要得到。 星子没来粞放弃了最后一丝幻想,他开始铺床睡觉便是在他拉平席子的那一刻,有人敲响了门粞冲动地跳起来使劲地打开门。 门ロ站着的是粞的父亲他红光满面,鼻息中微带酒气 粞掩饰不住他的失望,一种深深的失望 父亲说:"怎么?这么嫌我" 粞说:"怎么会?我只是以为是星子" 父亲说:"星子是你的未婚妻? 粞说:"还不是" 父亲说,"我常听你提她你单恋她?" 粞说:"也算是吧不过,我不配" 父亲说:"怎么这样短自己的志气?" 粞说"她是大学生,我算什么!" 父亲说:"你朝她求过婚了" 粞说:"求过,她没同意" 父亲说:"那就算叻吧,你堂堂一个大男人哪里找不到个好女人?" 粞说:"说是这么说心里放不下。星子对我有同别的女人不一样的意义" 父亲嘲

[书籍简介] 男人和女人无论是在生悝上还是心理上无论是在语言上还是在情感上,都是大不相同的! 爱情、婚姻、“两人世界”的相处之道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讀过本文之后,各位生活在爱情中的人们或者能从她们的故事中有所启发 人这一生,能有多少爱 “二人世界”,你又是否了解你所爱嘚人他因何喜,为何而悲追求什么样的幸福?比肩《无处安放的婚姻》直指“二人”关系维持最本质,完美诠释《男人来自金星奻人来自火星》情感迷惑,维系甜蜜爱情期待完美婚姻。婚姻之中男女双方都是一《这一生多少爱》,一本需要对方用一辈子来读的┅《这一生多少爱》——了解爱、懂得爱、去爱、才能赢得爱!浓情派作家虫鸣以真实的笔触、深情纯爱的写作方式讲述一个“二人世界”的婚姻爱情故事 “二人世界”里,再无第三人!营造“二人世界的情感”新话题打造“二人世界”最畅销都市婚恋情感小说。 本文巳被影视公司选中改编成电影剧本将由内地当红玉女、小生主演,演绎“二人世界”深情纯爱故事 彩虹堂现代虐恋“九份咖啡店”系列第三波·袭击你心中最深的柔软感动。 《这一生多少爱》讲述了:如果凌筱是一座寂寞的空港,赵言诚应该会是那个待空港里不肯离开嘚旅人或许性格注定了彼此的若即若离,凌筱的太过自我言诚的敏感自尊,两个人的一纸婚姻证书像一枚龟裂的瓷器裂缝婉转直下,塞满了一个名字——沈云涛有人说怀念,是因为对现在的不满凌筱怀念过去吗?纯真坦白的岁月爱得忘乎所以却无端终止,只因雲涛的突然离去而这一次回归,云涛会解释还是会继续沉默对于言诚的幸福,云涛是一枚毒药直达心脏,立即致命他内心的焦灼鈈安扑面而来。然而在凌筱心里,真正在乎的那个人又是谁呢想要好好爱的又是谁?

【Chapter 1 你就是那个与我错过的人】

我永远站在你曾站過的位置上只要你退一步,就能再次和我相遇

音乐厅的三号门出口,很多衣着时髦的人他们神态倨傲地与拎着一袋子高丽菜的凌筱擦身而过,留下一股清雅的香水味

下午六点,人流似乎汹涌起来谁也不知道这么多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从四面八方裹挟着凌筱她潒是站在黑沉沉的海滩上,浪涛般的人流一波一波地涌来了经过她又流向别的地方。

临近计程车交班时间凌筱等了半个小时,没载客嘚出租车开过来多少辆司机均只是朝她看一眼,便招摇地从她身边呼啸而过难得有一辆停下来,她拎着袋子刚跨下台阶有人已经抢先一步。

再不等来车她或许就打电话让言诚来接了。

凌筱猜得到这个电话一打言诚又会嘟囔几句要她换工作的事儿,大热天的无非叒是给自己添堵。

马路对面屹立着市图书馆大楼门口寥寥几人,她拎着那袋不值钱却颇具份量的高丽菜走到对面

高丽菜是婆婆非要让她带回家的。

“这可是真正的绿色食品没打农药的,你带几棵回家”婆婆手扶着门,眼神看起来很寂寞的样子“如果你不是要回家莋饭,真想让你多陪我聊会儿你看,你们要是有个孩子多好我就有事做了――”

凌筱在心里叹息,让她住在一起好就近照顾她嫌烦。省吃俭用单独给她买了套房子她又觉得寂寞了。如果真要个孩子交给她大概也是跟腻烦的宠物一个下场,凌筱想想就为那不知何世財会降世的孩子打了个冷战

运气还算不错,刚换到对面图书馆门口一辆出租车远远地开过来,她一挥手出租车靠边,朝她站的地方緩缓慢行她吁出口气,有些得意的朝马路对面那些因拦不到车而面色焦急的人看了一眼

在她刚刚站过的位置上,一个穿灰衬衫、站姿優雅的男人低头翻看手里的文件

沈云涛曾跟她说过:我永远站在你曾站过的位置上,只要你退一步就能和我再次相遇。

她从来只往前赱六年过去,她再没有与他相遇过

凝神再往马路对面看,他的面前停了一辆黑色奥迪那个疑似故友的人已钻进车里。

她收回目光咑开出租车的门――不会是他,也不可能在这里看到他凌筱疑心了一下,弯腰坐进车里

夜的帷幕落下,两条平行线的路上红色出租車和黑色奥迪相遇,又背道而驰

回到家准备晚饭,言诚还没有回家望着墙上的指针,估摸着饭做好言诚又会打电话来告诉她不回家吃飯了

他们的婚姻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乏味的争执和枯燥的冷战言诚刚升职为外资公司的副总经理,也许算得上是他们结婚两年唯一嘚喜事

凌筱没有固定的职业,言诚向她求婚时她违逆父母的意见,不要聘金不要宝石名车,甚至连房产证上也不要需要写她的名字这些只换来一个要求,言诚不能干涉她的职业选择

乍听起来,她应该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然而,从结婚到现在她换了上十份工莋:理发店的学徒,美容院的技师网上开店……都是些说出去不够体面的工作。言诚现在再差也是被人尊称一声赵总妻子的工作条件著实给他添了不少困扰。

“我们都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言诚每次试图跟她沟通的时候,都用这个开场白“为什么你就不肯安份地去仩个班?”

“我什么都听你的唯独工作这事儿不行,而且你也答应过不干涉的”她每次也是这么执拗地回他。

脾气不好的言诚谈不拢便会跟她吵上一架吵到激烈时,言诚便去外面他一摔上门,凌筱打个哈欠往沙发一蜷睡了。不到第二天深夜见不到言诚的面。

这佽凌筱太过火了言诚少有在家里吃饭,总是凌晨一两点钟才回到家事情是一个月前发生的。那天她去商场给言诚买几件衬衣逛累了僦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谁知她坐在了人家指甲彩绘店的门口店主很热情地招呼,累坏的凌筱想也没想就把手伸出去给人家摆弄。

她當即又对这个产生了兴趣店主一说缺人,她忙问:“你看我行么”

那天晚上,凌筱和言诚各靠一个枕头言诚狠吸了口烟说:“这次過份了啊,我不能答应了你说让人知道我老婆成天捧着别人的脚丫子涂指甲,我的脸往哪儿搁”

“你不能有职业歧视,再说了彩绘吔是门艺术。”

“狗屁艺术涂到指甲上那也叫艺术?那我成天跟国外客户打交道是不是也算个外交家?”

“你以前还跟我称赞过国外嘚街头蜡笔画呢只要涂得漂亮,那就是艺术你管人家涂在哪儿?”

她的伶牙利齿言诚可是领教了二十来年了为了减肥,萝卜被她说荿是水果切成块顿顿在饭后往餐桌上摆。害得他开会发言一口的酸萝卜气味喷鼻而出。

再让她发挥没准儿又被她说服了。言诚想着身子往下一滑拉起被子盖到颈下,做出睡着说最后一句话的样子“这事儿不再说了,你死了那条心明天你要敢去,我们就分居”

等他睡下了,凌筱把灯一关抓起枕头扔到床尾,爬到那头睡下了

从那天起,言诚虽然没有跟她分居却有意地冷落她。

凌筱望着指针衡量了许久还是煮了两个人的饭。辛苦拎回来的高丽菜做了蔬菜沙拉再炖一个排骨汤,炒一个鸡丁正合适的分量,一个人吃不多兩个人吃不少,赵言诚回不回来都无关紧要

菜端上桌,客厅的电话响了言诚在电话里的语气好像带着一种胜利的喜悦,“我不回来吃飯”

“没煮你的饭。”凌筱没好气地说“一顿两顿不回家吃最多算逞强,有本事一年两年都别回家吃”

“你的嘴真不饶人。”言诚嘚心情像是特别好话里带着愉悦的笑意,“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回来了我陪他吃顿饭,你不信也可以过来”

“免了,家里没养狗伱嫌弃的粗茶淡饭总得有人吃。”不等言诚教训的话出口凌筱“啪”地挂了电话。

言诚板着脸关了手机“什么烂脾气,我话还没说完呢”说着,他又笑了笑跟坐在对面的人说,“云涛你看这丫头,快三十年了人没长高点儿,脾气却是年年见长逗她两句就来气叻。”

云涛温和地笑笑“那还不是我们给惯出来的,”他低头喝茶眸子里的笑意渐渐淡了。

“我再打个电话给她你来了,她不能不見的啊”言诚说着又拿出手机要拨。

云涛伸手制止住他仍是温和地笑着,“还是别打了我们先聊聊,有女人在也不方便”

言诚闻訁放下电话,挥手招来服务员开始点菜他一边看菜谱一边说,“你说得也对那就改天到家里来。这样吧干脆吃完饭就去我们家,凌筱脾气不好工作也让人操心,家里倒是拾掇得挺像样的不至于招你笑话。”

“再说吧也许待会儿一

喝多,你能不能找着家还不一定”云涛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只有眸子深处闪过一抹别人察觉不到的苦涩

服务员陆续送进来菜和酒,日本料理店的幽静小包房里涳调咝咝地吹出冷气,言诚挽了袖子端起酒杯云涛相碰,两人都一口饮尽

“说实话,咱们也六年没见了吧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你老嘙呢”

“我离婚了。”云涛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云涛沉默不语言诚以为他是有難言之隐,正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云涛却低声说:“因为不得不离吧!”

言诚也不好再追问下去,给他斟满酒哈哈干笑两声,“来来喝酒,婚姻这回事儿嘛就是那样,没结的时候哭着求着要她跟你结真结了,烦事儿就多了离婚也不见得是坏事。”

“怎么说”雲涛放下酒杯,语气里有克制不住的激动“你难道想---”

“没有的事儿,你别瞎猜”言诚把酒喝了,抹一抹脸“那丫头虽然是我费尽惢机才追到手的,结了婚却越来越不对劲可我不会离婚,向她求婚时我就说了,这辈子我别的做不到让她拥有一个安稳的家这是绝對能保证的。”

云涛掩去眸子里的失望换上一脸微笑,“你懂得珍惜就好---来我们再干一杯。”

“大学同学在这边开了家事务所他打算拉我入伙。”

“不错呀以你的能力,在这里肯定能混得风声水起――以后咱们就能常在一起喝酒了来,为兄弟重逢咱们得再干一杯。”言诚又举起了杯子

云涛微笑,笑得很苦涩如果是为了拓展事业,他根本不必要放弃那边的一切回国言诚也知道吧,他来这里只为了她。

酒过三巡言诚不胜酒力,云涛扶着他走到停车场找到言诚的雷克萨斯,把他塞了进去

凌筱蜷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尖锐嘚门铃声让她猛地坐起来恍然间迷迷糊糊地还不知身在何处。等清醒了一点她才赤着脚去开门。

门才打开一点缝隙醺人的酒气就钻進她的鼻子,她的手在鼻子前猛扇不耐烦地骂道:“你又喝那么多,是成心不想跟我过下去了是不是”

言诚像团软泥一样地扶着门框,她的火更大了正要伸手去接,再多骂两句喧泄一下的言诚的身后却钻出来一个人,凌筱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骂人的话只在舌尖繞了几个圈,又咽回了喉咙里

“云涛?”凌筱骤然怔住也忘了去扶言诚,“真的是你”

“是我,好久不见”云涛扶着言诚往里走。凌筱忙侧身让他们进来她惶惑地跟在后面。

如果下午真的是他那也不算是很久没见了。

把言诚扶到卧室床上凌筱用湿毛巾给言诚擦了脸和脖子,被他很不耐烦地拂开整个身体滚到另一侧,说要睡了

凌筱挤出一丝难堪的微笑,朝云涛摊手那样子似乎在说:真是丟脸,他就是这德性!

云涛从进门起心就被她那一连串无意识的主妇行为刺疼了。她大方从容地在他面前训斥醉酒的丈夫亲密无间地扶丈夫上床,请求别人谅解丈夫的醉后失态这一切都让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客人。

“我们出去聊”凌筱给言诚盖好被子,率先往门边走

这时,房里某个隐蔽的角落响起手机铃声她循声张望几秒钟,便捡起地上的一堆衣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

“喂你好!――喂喂,请说话!――”话筒那边没有动静凌筱看了一下手机屏幕,又贴回耳边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云涛見她眼神空缈地站在那里,忍不住开口问

“嗯?――哦不知道是谁,打过来又不说话”凌筱把手机放到床头,调过头往门口走“箌外面聊吧。”

她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越是让云涛相信,刚刚那个电话是婚姻破裂的危险讯号

“我该走了。”他说这种时候,他应該离开至少不能让她认为他是要留下来看她的笑话。

凌筱没做客套的挽留相信以他们熟悉的程度不需要刻意地做些表面功夫,尽管他們已经分别了六年

气候有点闷热,有时候轻轻地飘过一阵风从身旁掠到墙角,拐个弯便再弄不清它的方向弄不清它又飘去了哪个神秘的地方。

就跟思绪一样很长一段路,她的大脑充满了像电影片断的回忆那些片断才呈现得明晰,倏忽一下又飘得无影无踪。

他的聲音在夜色里听起来很柔和像是那些朦胧幽暗的灯光,舒适得会令人产生出一些梦幻就是这把声音,让她的思绪又冲破了阻隔飘到┅个捉摸不到的地方。

她失落地回到现实里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的同伴很认真地走着路每一步都踩进正方形的砖格子里,没有踩过一佽线

“说不准,短时间不会离开也许――”他踩上一条线,步伐变得凌乱了“也许不会再离开了。”

凌筱抬起头来正对上他专心凝注着她的视线,立刻又尴尬地别开了脸

“是吗?”她微笑了一下“永远都不离开?我不相信你当初不计一切代价地出国,难道就昰为了有一天又回来定居”

他的表情在她淡淡笑着的眸子里变得紧张狼狈,待那笑容收住了他才嗫嚅地开口,“这么久了还在怨我?”

“不是”凌筱摇头断然否认,“早就不怨了何况,当初我怨你也很没道理那时候太年轻,不能接受男人心里有比自己更重要的東西包括他的前途。”

“现在如你所见我就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操持着一个家服侍丈夫,孝顺婆婆虽然全天下的已婚女人都做著这些事,要做好也很费精力哪有功夫去想别的。告诉你结婚两年,我觉得我的脑子都钝了下午在音乐厅门口看见你,我都不能确萣那是不是你了”

她很有技巧地说了这么多影射着某种含义的话,也幸亏云涛是做律师的句句都听清楚了,然而也只能任由她把话題绕开。

“是吗司机的确是去音乐厅门口接我的。”

“真巧我就在对面图书馆的门口,还来不及叫你你就钻进车里了。”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默契地传递给对方一个“真可惜”的眼神。云涛温柔而真诚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懊恼凌筱却只是弯眉笑着,仿佛是用不在意的態度安慰他:别把一次小小的错过放在心上

“我们是真的有六年不见了么?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完全没变还是那身大学时的打扮,扎馬尾穿牛仔裤t恤。”

他们走到了门口云涛对着光线端详穿着随意的凌筱,说着口不对心的话她的变化其实是那么明显,记忆里那对晶亮灿然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冲动和傲气变得冷淡从容,偶尔还会呈现出像是被掏走了思想一般的空洞

这样子的她并不陌生,恏像还很理所当然

“是吗?你不觉得我完全成了你预料过的样子多年后一事无成,过着寄生虫一样的生活”凌筱伸开手臂,仿佛把洎己展示给他看“你的预言很准,我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她抿唇叹气,伸开的手收回来拍?

几下腿做出一个自己“无可救药”的表凊。然后她的眸子一弯自嘲的笑容落进云涛眼里,像是胸口被猛然戳了一刀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你说你会幸福的”他有些激动哋说,“忘了吗结婚前一天晚上你在电话里说的。”

“虽然一事无成跟寄生虫一样,但是我很幸福”凌筱抬起眼眸,用一种很犀利嘚眼神望着他“是不是在你的定义里,非得我照你期望的那样生活才算是幸福”

云涛一时哑口,只是心疼无措地看着她若是她犀利嘚目光里含有一丝报复或其他任何极端的情绪,他都会好受一点然而无论看上多久,那目光也只是理智而沉着的

在他以前二十年的记憶里,凌筱脆弱懒惰、冲动,霸道喜怒形于色,甚至是他离开以前她也是一个真实具体、心态不成熟的小女孩儿。而今在他面前她已经能够不着痕迹地把自己武装起来。这正是多年前他期望的样子可是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却告诉他,这与他的期望无关

“我嘚期望就是你幸福,不是离开以前的期望而是离开以后的。”

“你的期望已经达到了”

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在神态安之若素嘚她面前他狼狈得无所遁形。

他设想如果她从谈话的开始就是要达到某种目的比如达到让他惭愧,让他无地自容的目的再重演一遍,他绝不会将这些糟糕的感觉体会得这么深刻再夸张一点,他或许会享受那种被她报复的重视感那是一种他曾经熟悉透了的感觉,每佽惹她伤心后她都用各种报复手段来折磨他,让他知道他在她心里有多重要

也许他再也无法体会了,现在的她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伤了怹不在乎他知不知道他在她心里占据的位置。

“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等就行了。”他说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过十分钟等不到车,你打电话给我我开车送你。”她仍然是开始的想法他们之间并不需要场面上的客套。

路灯昏暗孤寂地亮着凌筱多看了他一眼,转身往里走云涛刻意不回头去看,望着马路上驶过的车辆期待能马上出现一辆计程车。

他脸上的表情像被施了魔法眨眼之间,惊喜冲破沮丧和狼狈的阴影停留在嘴角弯起的弧度上。轻轻地转身那个纤瘦的身影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在灯光下站定

“刚刚有句话忘了哏你说。”她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分别这些年,你也没什么变化”

她微微点头,“否则我不会隔着一条马路还能认出你。”

远远哋望着她云涛英俊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Chapter 2 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你这个没骨气的骗子还不到二十年就投入了敌人嘚怀抱。

“北大法学院毕业入选霍普金斯,获得哈佛法学院教授推荐Last考试成绩满分,后进入哈佛法学院成绩突出,后取得硕士学位――”苏茵一口气念完抬头望着老板秦永霖的脸半晌,“这是谁”

她的脸又埋进那张纸里,“28岁真年轻,结婚了没有”

“上个月剛办完离婚手续。”两条长手臂撑着桌角的秦永霖弯下腰望着杏目睁圆的苏茵讪笑。

“相貌很英俊啊干嘛那么早结婚?”

“打探这个莋什么志向变了,不当律师要当狗仔”

苏茵拿起另一张纸,摊到他面前“配名车司机,两百平米的复式住宅和保姆你费大手笔给峩请来的上司当然要深入了解,省得在合作的过程中我犯了他的禁忌”

秦永霖转过身子,摸着下巴发出一声咳嗽“这倒是提醒我了。怹前年结的婚在他的初恋情人结婚一个月后。那时他刚取得律师执照不久我们那一届的同学都以为他会回国,所以听到他结婚的消息感到很谅诧――”

“明白了,因为这场错误的婚姻迟了一年,你才揽进这个人才”

“少跟我装糊涂,”秦永霖笑着说“你知道我嘚意思。”

“行了他只是我上司可以吗?”苏茵摊手表示无所谓“那么,我的上司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永霖沉吟了会儿说:“执着,异常地执着”

“看来对感情也是的,我大概知道他的禁忌了”苏茵小声嘀咕完,忽然用手肘撞了撞秦永霖目光落到那扇玻璃门上,“正往你私人办公室走来的帅哥是不是就是那位异常执着的上司”

秦永霖直起身,理了理衣服的领子苏茵翘起的腿也规矩地放好。等秘书推开门他们已经一前一后地站好。秦永霖上前握住老同学的手带着一种不掩饰的自豪表情,来赞叹这位即将成为伙伴的优秀同荇

“还是老样子,刚回国应该多休息两天再来上班的”

沈云涛微笑地摇头,“没什么特别的事家回过了,朋友也见过了闲着也是閑着,不如来上班”

“介绍一下,”秦永霖扶着苏茵的背推她上前,“这是你的助理苏茵小姐,也是我们的学妹去年硕士毕业后僦一直担任我的助理。”

云涛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留着短发相貌清爽的女孩,便礼貌地伸出手“你好。”

“你好”苏茵大方的握住那雙修长白皙的手,微微一笑“你们先聊,我去整理办公室”

她出去后,秦永霖拿出一叠文件给云涛

“这是中南海运公司与德国艾莫斯公司船泊相撞的相关资料,我们代表中南海运你先看看吧。”

“就是你在电话里说起的案子”沈云涛信手翻了几页,“实习时我曾接触过此类海商案件代理人是我的上司。你也真是头天上班就给我一个这么大的挑战,也不怕我给你搞砸”

秦永霖往他肩头重重地拍了一掌,“因为你答应加盟我才接了这个案子。论外语能力专业知识,这个案子就当是你回国练练手的”

“真大方,拿上亿的案孓给我练手”沈云涛笑着用手上的文件拍拍他的胸口,“你先忙我尽快把资料看完。”

收拾好办公室的苏茵已经站在门边沈云涛整悝好资料往外走,秦永霖叫住他“今天别给自己安排太多事,留出时间晚上给你接风洗尘。”

沈云涛淡淡地一笑跟苏茵去了自己办公室。

秦永霖按照沈云涛的喜好给他安排了这间面积不大、光线充足的办公室书柜、办公桌,沙发都是暗沉的颜色严谨的格局更突出主人稳重低调的性格。落地窗外尽管是美丽怡人的山湖景致沈云涛只瞥了一眼,就将帘子全部拉上

拉开公文包,他拿出一个白色相框擺到桌面上自己坐在书桌前抽出资料。

很快他就进入了工作状态一只手按着资料,目光专注地阅读一阵浓郁的咖啡香让他的眉头紧鎖,他的另一只手随即伸出去摸索咖啡杯视线却没有离开正在阅读的那些资料。

探手出去就极为顺利地摸到了咖啡杯啜了一口,放在隨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也许是新的工作环境还不大能适应,或者是咖啡的味道太苦了从他喝了那口咖啡开始,便不能集中精神将资料上嘚每句话读进大脑里似乎周围总有什么东西在干扰他,使他不得不抬起头来

“你干什么?”他很不解地问拿抹布反复擦拭相框

“奇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苏茵指着镜面上的某处污痕说“像水迹一样。”

“不用费劲了那不是玻璃上的水污印迹。”云涛拿回相框沉思地看着,“是很久以前这相框掉进水里的原因”

“哦,大概是因为玻璃反光我没看清楚。”苏茵偷偷吐了下舌又转过脸来,“佷特别”

“什么特别?”云涛问他的目光并没有从相框上移开。

“别人的镜框里都是放相片你放的却是张小画。”她伸长脖子探頭又看了一眼相框,“画得真温馨是你们三个人当中的某个人画的吗?或者就是你画的?”

“不是我”云涛把相框放回去,“苏小姐你很能干也很细心,往后可能要麻烦你为了保证工作效率,在我的办公时间内请不要让别人随意出入我的办公室。”

他的语气很囷善苏茵却听出了他是用委婉的方式批评她,莞尔一笑后她应道:“好的,我明白”

只有他一个人待着的空间,寂静得像是被流放箌了某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他抬眸凝视着相框里淡淡的水彩画,里面那个小丫头辫子飞起来像是魔女宅急便里那个骑着扫帚飞翔的魔女,稚嫩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机敏地斜视着他似乎正在跟他说些已经在他大脑里响过无数遍的话。

“这是我们认出来没有?穿燕尾服的昰你骑在你背上的是我。”她指着画说

“关在铁笼子里的那个呢?”他问

“是赵言诚。”她气乎乎地说“啊!你居然没认出来,峩要重画把赵言诚的脸画得所有人都认得出来。”

他“噗哧”一笑及时从她手上夺下要被揉烂的画,对折后在她脸前晃了两下“我待会儿帮你扔掉吧。”

她的眼神充满失望睫毛轻轻地垂下来,“其实我才懒得重画呢!这画是我要送给你的你看――”她从背带裤的ロ袋里又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画,“来你家之前我临摹了一张,这是留给我自己的”

他轻笑着点头,“那我就不扔了”说完折好夹茬书里,“为什么要把赵言诚关在笼子里”

“因为他是我们的敌人。”她仰起愤慨的小脸仿佛赵言诚就在她面前,随时要扑上去咬他┅口

“他只是你的敌人。”他又笑了“而且,不会永远都是”

“永远都是!”她的语气很坚定。

“不是爸爸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敵人。”

“是是,是就是,永远都是……”

他笑着摇头一点也不相信。她被惹急了抱住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我说是就是趙言诚永远是我的敌人!”

办公室的空调温度很低,他被冻得睁开眼睛相框还捏在左手里,凝视着那张天真稚气的脸蛋他的唇苦涩地抿紧――

凌筱,你这个没骨气的小骗子还不到二十年,就投入了敌人的怀抱

不是周末的商场五楼,只有一小片店铺前围着几个人其Φ一个妇女指着沙发上午睡的人说:“就是她,上次给我做指甲的美甲师――喂小姐,醒醒!”

凌筱张开惺松的睡眼迷迷糊糊看到几個肥硕的阴影。

“哎呀你醒啦?不好意思哦打扰你午休。”

她甩了甩头用力眨几下眼睛,才看清楚自己被几个中年妇女包围了离她最近的那张胖脸,嘴边唾沫横飞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她慌忙站起来,对客户行礼

“是这样的,上回你给我做了指甲以后哇峩回去跟她们打牌,她们夸奖说好漂亮我就介绍她们来这里了。”

中年妇女刚说完后面有人站出来说,“我要四十分钟的”另一个奻人说,“我要一个小时的”

凌筱茫然地望着中年妇女,皱着眉头拼命地回忆似乎有那么回事。上次一个客户来这里抱着模型书翻叻一个小时也没确定下来。凌筱又是倒水又是递纸巾地为她服务了一小时,她却把书一放说没看到满意的,就想走人

不甘心自己被耍,凌筱冲着她硕大无朋的背影撂下一句:“你到底想做什么样的”

妇人转过身,挺起足以遮住凌筱所有视线的胸脯“书上没有的,特别又漂亮的”末了,她投给凌筱盛气凌人的一瞥

凌筱把毛巾摔到沙发上,仰起头目光傲然,“你坐下!”

“坐下”她转身把工具箱抱出来,“不满意我给你洗干净保证分文不收。”

她的目光敛聚在那双肉嘟嘟的手上指头根部几个深深的肉窝是凌筱印象最为深刻的。然后她把目光往上移到指端配合着她华贵的穿衣风格和她喜欢的颜色,指甲上绘着一只仿佛要振翅欲飞的金色蝴蝶

那天收工后,中年妇女惊得合不拢嘴每块指甲上的蝴蝶形态不一。

“这很容易”凌筱语气轻松地说,“而且只值三十块钱”

“那更贵的是什么樣的?”中年妇女问

“不知道。”她耸耸肩把整理好的工具箱抱回去,才抽空补充“按时间长短收费,比如刚才不算前面的工序,只是绘甲的时间用了二十分钟那么四十分钟就翻倍,以此类推”

她原本是想出口气,按时间收费那都是她随口瞎诌的却没想到几忝后中年妇女还会给她带来客户,这会儿她倒是仿佛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般地有口难言

因为自己一时的吹嘘变得骑虎难下。凌筱面对这些熱情而充满期待的面孔只好硬着头皮说:“各位,上次我没说清楚这项服务的时间最长是一个小时。”

“行没问题,我就想看看绘嘚比她还好是什么样子”其中一个妇女说。

“那好您请坐!”凌筱去搬出她的工具箱。

边给客人修指甲凌筱边寻些话题跟客人闲聊。“您这几天打算做什么”

“儿子放暑假回国了,我们一家人打算去海南旅游”妇女说话时,眼角细致的笑纹轻轻漾开

一个小时后,她的指甲上被绘出色调柔和的海滩风景蓝色的海水为底,椰影摇曳摊出一双手给等待的同伴看,获得的赞叹声让她眼角细致的纹路哽深刻了

凌筱脸上的微笑还很热情,眸子的光彩却转为冷淡小空间里顿时一阵无声的静寂,妇女们都望着陷入沉默的她若说是沉默,还不如说是她的表情很呆板

“以前学过。”她猝然又露出一个笑容迟钝地接过妇女手上的钱,“谢谢!祝您有个愉快的假期!”

送赱了客人老板娘拎着一堆刚采购回来的东西,进门就躲到里间先点了支烟等她享受够了,才撩起帘子出来

“还没吃饭吧,赶紧去這里有我守着。”她对愣坐在沙发上的凌筱说

“哦――”凌筱回神,拖长了音回应

她站起身就往外走,到门边时她又回过身来对着咾板娘,神情像是不小心忘记了什么却怎么也记不起来那样懊恼她的两手交握了分开,又紧紧地交握到一起反复地握了很多次。那双掱终于分开右手从口袋里掏出150块钱。

“哦原来是这个。”她神情恍然地说把钱给老板娘,“这是刚刚的收入”

“这么多?我好像沒离开多久”老板娘用奇怪的目光审视着她的脸。

“来了几个奇怪的客人”她敷衍说,然后转身往外走

“凌筱――”老板娘叫住她,“你怎么会想到来我这里工作”

如她所愿的,凌筱回头怔怔地把店面环顾了一遍,露出一个微

笑“因为你不跟我签合约。”

规范嘚社会一个人的人生被许多不同种类的合约束缚着。

上学时被强迫与老师签下合约保证上课认真听讲,课后认真温习不能做与学习無关的事。

工作后自愿签订合约工作要摆在第一位,即使生病了也要获得另一方的同意后才能休息

跟朋友签了合约,就代表亳不吝啬哋付出真诚面对背叛要宽容,关心爱护对方是基本义务

跟爱人签了合约,就不能再爱上别人即使不爱了,仍要以坚持不渝的精神将這个合约维持下去

无论是哪种合约,解约的代价都是巨大的尤其是身心俱惫地维持着那份合约,最终却遭到解约时人生当中的痛苦僦接踵而来。

凌筱这辈子签订的最冒险的一笔合约就是与言诚的婚姻。当她从前一次痛苦的合约当中解脱出来时也解除了与自己的所囿约定,将灵魂梦想,爱情和身体一并出卖给了赵言诚

沈云涛,一个严格按照合同条款执行的人凌筱与他解约的代价给她造成几乎昰倾覆性的毁灭。若说与赵言诚签下合约是她鼓足了最后的勇气换取的便是往后她的人生中,将不会再出现任何形式的合约

从车窗里看出去,夜色即将降临的这个城市有种奇异罕见的宁静那些看起来闹哄哄的灯火因为没有足够黑暗的衬托,在灰色的空气里黯淡地闪闪爍烁树木、行人、高楼被暮色隐藏起来,车窗外流动的风景仿佛充满了某种未能解读的奥秘

开车的人若是有足够闲情逸致,就大可以將踩着油门的脚松一松以优雅缓慢的方式地来欣赏这个悠闲的傍晚。

赵言诚靠着最边上的一条道低速行驶路的尽头是公司的拐角,错過弯道上的风景以前他一脚踩下刹车。

他的老婆拉开车门坐进来把车内看了个遍才满意地说:“还以为车上有个女人呢。”

“在后备箱里”极力的克制下,他的表情多多少少还是流露出了惊喜“来接我怎么不打个电话?”

凌筱伸出手去拨开他额前的发“有谁搞突嘫袭击还事先通知的?”

“这么说今天是你运气不好,还是我运气太好赶在老婆大人临检以前把情人藏好了。”

“藏后备箱里的吗那可真省事儿,你就直接把车开去法院吧”

言诚看着她表现出那一贯正经的表情,嘴很认真朝某个方向呶了呶――也许那个方向屹立着┅栋庄严的法院大楼她仿佛已经坐实了他出轨,要带着证据去起诉离婚一样

“真淘气!”捏了一下她的脸,他不禁大笑

凌筱捂着鼓起的脸,斜眼瞪他“笑够了没?笑够了快开车”

“看看吧,要是贿赂得我满意兴许就放你一马了。”

言诚收住笑像是还在回味余韻一般嘴角愉悦地翘起,浅条深刻、充满男人魅力的脸孔因为这一抹温柔变得更加迷人

“好,就去吃你最喜欢的鹅肝”

凌筱的笑容是┅种难以找出准确语言来形容的美,至少言诚是这么认为的他不承认因为凌筱是他妻子才给出最好的评价,起码世上还有个人赞同他的意见那个人就是沈云涛。

凌筱有一双机敏而漂亮的眸子平素却总是呈现出对事物刻意的漠视,若是她发自内心地笑了娇嫩幼滑的脸疍便散出迷人的光彩,而有幸看到这笑容的人也会有着被眷顾的愉快。

言诚在她露出这种笑容时愿意为她做任何事,虽然事后他常懊悔太不自量力

法国餐厅幽静典雅的环境并非每个人都能在里面泰然自处,相比起浪漫舒缓的音乐疲惫了一天的言诚更愿意听到能给心髒打上一针强心剂的摇滚乐;较于要绕在舌尖细品的红酒,言诚更钟情于大扎的德国鲜榨啤酒;坐姿中规中矩连说话都要刻意压低声音嘚就餐环境对他来说很影响食欲。

况且他老婆也不喜欢这种环境,就为了一份法国鹅肝两个人便要屈就在这个昂贵的餐厅里。

好在他嘚妻子体贴吃完买单,没有多待一分钟

“咱们下次别来了,你想吃我给你打包或者我托朋友弄份新鲜鹅肝,你自己在家做”他玩笑地说。

“是你自己要来的”凌筱对着一张僵硬阴沉的面孔两个小时,先前的感动被消磨殆尽“你想对我好,就选个你自己也快乐的方式每次都这样,好心办坏事回头还冲我撒气。”

“我哪儿对你撒气了”拉开车门的他,手肘支在车顶上“咣咣”撞了两下

“哦哦!这还不算撒气?你尽管把车当成我吧砸烂了别心疼,买辆新车可比娶个新的老婆贵”凌筱狠狠地剜他一眼,自顾坐进车里

“瞎扯什么?”他也跟着钻进驾驶座“谁娶新的老婆?”

“谁问谁心里有鬼”凌筱骤然想起昨天晚上那个接通了不吭声的电话,胸口像是被人猛捶了一拳那样地闷疼着

“你真是不可理喻。”言诚点了根烟脸色铁青地把车开出停车场,一路上也再没跟生气的妻子说句话

箌了家楼下,凌筱下车言诚却坐在车上未动,她弯腰以一种很不客气的眼神询问言诚

“你先回吧,我还有事”言诚冷淡地说。

凌筱聽到这句心陡然沉到了谷底,她甚至都忘了要嚣张地摔上车门只随手一推,车门“咔嚓”一声并没有关紧。

几秒钟时间她身后又傳来一声麻木而沉重的关门声,像是摔在她的心上车灯照到她脚下,结婚时他们一同去选购的那辆新车驶过她的身旁朝她看不到的方姠飞速驶离。

“结婚后脾气变得真坏”她不满地嘀咕一句,望着快要消失的汽车尾灯她好像觉得有什么东西丢失了,独自在一旁着急

“为什么偏偏是结婚后变得这么坏?!”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大声质问

回答她的只有一串幽怨的回声。

【Chapter 3 我们从来就不是站在对竝面的】

每一次发生的争执我们目的不过都是很老套的那一个:怎样才能使她幸福。

“我为什么会这样”言诚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杯底接触桌面发出结结实实的碰撞声“她来接我是要跟我和好的。她的性子几时跟人妥协过不就是在一个无聊的餐厅里无聊地坐了两個小时嘛?不就是多花点钱吗看到她那么满足的样子,我也应该忍的从结婚到现在,她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地方一次也没有主动提过偠去。我这混蛋为什么还要跟她发火”

酒吧的露天区域,路人和这些花钱买酒的客人共享大屏幕上精彩的足球赛苏茵的视线从屏幕上落到领带松开、头发凌乱的言诚身上。他这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与他懊恼自责的表情很不契合

“你应该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至少你不要絮絮叨叨这会使人觉得你有个让你承受了很多痛苦的老婆。”

言诚鼓起腮帮长长地嘘了口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吗”苏茵的眼眸微眯,把一种犀利而敏感的目光投向他“说真的,你穿西装的样子很怪”

“嗯?哪里很怪”言诚不解地抬眸。

“把一具健碩而野性十足的躯体包裹在中规中矩的西装里很怪叫人感觉不是那么――舒服。”

言诚像是刚从热水池里被捞起来一样满脸通红,“伱别胡说像是我剥开衣服给你看过一样。”

苏茵“嗤”地一笑“你剥开我也不看,没兴趣”

言诚愤怒地哆嗦着手指,干瞪了无动于衷的苏茵两眼手又收了回来。

“讲正经的”苏茵的脑袋往前凑了凑,使言诚能更清楚地听到她要说的话“昨天晚上我打过你的电话,是你老婆接的我没说话就挂了。”

“为什么不说话”言诚忽然感到很不安,握着杯子的手变得冰凉脸色因为有所忧惧而发白,“見鬼!难怪她今天说那样的话我还以为是她无理取闹。”

“说你什么养小老婆?”苏茵神态安然得不像个闯了祸的人“你成天一副陰郁痛苦的样子,也难怪她会怀疑――现在我回答你为什么不说话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奇Qīsūu.сom书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的存在虽然峩是很清白地跟你来往,不见得她就会相信自己的丈夫跟另一个女人走得近,再正当的理由听起来也是借口”

“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還打我电话?”言诚的语气听起来是在怪罪她

“你这一向不是都很晚回家?我哪知道你昨天反常早早地就回去了。”看着脸色越来越蒼白的言诚她总归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昨晚跟今晚一样我喝多了,你知道我除了老板就你一个朋友――太寂寞,所以就打了”

岼时精明干练的家伙,忽然展现出细腻伤感的一面那张清爽的脸上布满了愁绪,言诚有些不知所措

“你该交个男朋友。一个女人没有嫃心交往的朋友本来就很孤独还没有爱人,简直就是可怜了”

“你不是我朋友吗?没有我给你开导你会跟以前一样,因为一团糟的镓庭生活无处诉说而发疯”苏茵的眼神微醺而变得迷离,“记得当初你找上秦永霖代理那起劳工欺诈案我原以为你会让那个工人自食惡果,没想到表面上咄咄逼人背地里却偷偷地给他妹妹寄学费。”

“你当时是不是觉得这个男人很蠢”言诚笑着问。

苏茵轻轻摇头“是觉得可惜。”对上言诚纳闷的眼神她露出一抹顽皮的笑容,“可惜这个善良的男人是已婚只能当个朋友了。”

言诚摇头失笑“伱能夸我一回还真不容易。”说完发觉苏茵并没有认真地听便问道:“今天又是为什么事喝酒?”

“为新上司接风洗尘”苏茵的脸上飛起一抹罕见的红晕,“秦永霖真大方知道我对他没兴趣,分了个优质男人给我伺候”

言诚见她神情恍惚,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颇感到有些怪异。

苏茵点点头“哈佛回来的,一出手就是代理上亿的海商案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脸上有着某种甘愿沉沦的坚定,又仿佛是因预知到了命运的不幸而伤感“有一种男人,看到他第一眼就会产生为他受再多伤也无所谓的念头。”

言诚听到头半句就锁住了几个关键词他的眉头若有所思地微蹙着,“是秦永霖的大学同学”

“是。――你认识”苏茵终于获得了從混沌中爬出来的力量。

“认识二十多年了我跟秦永霖认识就是因为他。”言诚正色道“苏茵,爱谁也别爱他他不会爱上任何女人,只除了一个”

“别对我用那种屈尊下顾的语气,即使你是好意”苏茵不悦地驳斥他,“在你说出这番让我颜面无存的话以前你了解其中多少?那个人是谁先他一个月结婚的初恋?”

言诚看着她沉吟了好一会儿

苏茵愣了愣,忽然发出一声惊诧的怪笑紧接着又连續笑了几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言诚走过去把她的椅子往后拉,扶起她的手臂向外走

苏茵挣脱開,歪歪斜斜地在他身旁走着“他们为什么分手?”她突然转过脸问

分手的原因一言难尽。这是赵言诚想给苏茵的答案爱情的捉摸鈈透就在于它给了你各种切身感受,却无法简明扼要地提淬出精髓即使是经历强烈炽热的爱情,拥有痛苦甜蜜的回忆在分手后又颓废消沉过沈云涛和凌筱,他们要回想一个大概也得需要三五天。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不是因为爱情消亡了才分手,正因为如此他們彼此都经历了一个漫长难熬的过程――忘记对方。”言诚说

“当时分手的情形是怎么样的?”苏茵问

“分手的情形?”言诚握着方姠盘思索了一会儿“很出乎意料。”

当时还在南京的云涛收到一封信不是电子邮件,而是他从信箱里拿出来的一封没有贴邮票的信吔许是凌筱专程去了趟南京,把信塞到云涛的信箱里信的具体内容尽管没有透露给第三个人知道,想当然尔那是一封分手信。

云涛收箌那封信以后不是立即回到北京,去凌筱的学校请求谅解只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让他的母亲替他收拾行李出国以前他才会离开南京囙趟家。

那时即使他去凌筱的学校也是徒劳凌筱去送完那封信后就消失了,她向学请假的理由是家里有紧急事件向家里却是说学校要進行封闭式训练,短期之内不能和家里联系

她在校外租的临时宿舍,常去写生的农户家里还有她父亲在老家单独给她买的房子,哪里嘟找不到她故意失踪的人少有像她做得那样彻底,安安静静地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后来呢?她多久回来的沈云涛一直不知道她失踪的消息,到时间就去了国外”苏茵忍不住打断。

“遗憾的就是这点两个爱得那么深的人,其中一个失踪了长达一个月另一个铨不知情。”言诚把车停在苏茵所住的小区门口“凌筱刚回校时,我从实习单位赶过去找她告诉她前一天晚上我们送云涛上飞机的事。”

“什么反应都没有”言诚说到这里,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仿佛很难受地蹙紧了眉头,“当时她一只手搭在旁边的椅子上她的表情很平静,身体一动不动只有手支着的那把椅子在颤动。”

苏茵同情地凝视了赵言诚许久眼睛深处敏锐地沉思着,“那时候除了怹们,恐怕你是最痛苦的觉得时间真是漫长难熬吧?”

“忘记了”过了一会儿,他又主动解释“因为太担心她,太心疼在痛苦里煎熬的她反而忘记自己的感觉和体会了。”

“我很好奇那张纸上写了多绝情的话能让两个深爱的人不再有任何的纠缠,”苏茵说“难噵是凌筱为了让沈云涛安心出国,才故意这样绝情的”

言诚很笃定地摇头,“不是凌筱并非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性格,即使信上只寫了四个字:我们分手那也一定是不可挽回的了。”

“那么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苏茵下车前的最后一个问题,同样也是赵言诚想知道嘚凌筱那时在信下写了什么,竟然让沈云涛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放弃她远走高飞明明了解凌筱的性格,他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不给自己任何退路才像他会做的事,可是――

他的眼神焦虑又矛盾地含着某种期待,“我真想知道他这个时候回来能改变什么――”

独自坐在漆黑无声、上了锁的房子里,凌筱在沙发上抱着腿仿佛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才能阻止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在房间走来走去甚至走到外面,焦虑地等候丈夫回家的身影

后来她堵上了耳朵,不想听见心里正在进行的争吵如果听清楚了那些疑惧、揣测、嫉妒、极端的情緒,丈夫回到家就会立刻演变成真的戏码。歇斯底里的哭闹咄咄逼人的质问,整夜的失眠……

她敛声屏气努力营造的平静被突兀响起嘚电话铃声打破没开灯的房间里,急促尖锐、久久不肯偃息的声音像是对她一种刻意的挑战

她终于去接了电话,听筒里响起一个温柔洏熟悉的声音:“凌是我。”

她握着电话再不吭声,两端僵持地沉默着许久,那边先打破沉寂“言诚在我这里,我们一直在喝酒聊天现在他已经有些醉了,等会儿我送他回去你累了先睡。”

“我去接他告诉我地址。”凌筱脱口而出

云涛没有马上接话,只是這么个短暂的空隙凌筱心里被打断的争吵又开始了,在云涛开口以前她抢先说:“当然,我是怕你麻烦”

“不麻烦。”云涛还是那┅贯温柔的语气挂掉电话以前,他突然叫住凌筱

“还有什么事吗?”凌筱又把听筒贴到耳边

“昨天――”他仿佛有些难以启齿,“葃天我是不是表现得太急切了”

她怔了怔,故作糊涂“什么急切?”

“不用再怀疑了凌,我回来的原因就是你心里猜测的那样”怹说,“你没必要紧张该紧张的是言诚,如果他现在稍微清醒一点|Qī-shū-ωǎng|就应该盘算着怎样对你更好。”

凌筱握着听筒的手微微颤動了一下调整心绪和呼吸以后,她冷静地说:“你们都太会自作主张我现在是已婚,再明白不过妻子的责任――”

“别激动”云涛鼡安抚的语气说,“我只是想在旁边陪着你总有你需要我的时候。”

“既然你这样说”凌筱因他的自以为是发出不屑的冷笑。“现在峩需要我的丈夫那么你赶紧把他送回来。”

“我会送他回去”说完他没有挂电话的意思,“你说的话我都会做到只除了那一句。凌即使再过个六年,六十年我也没办法做到。”

这次他挂了电话手支下巴望着电话沉思了会儿,他才把目光转向桌面上的那张折痕已舊的信笺上面的一排字,无论过多久每看一次,他看到的都不是钢笔字而是一张满眼含泪,沉沦于悲伤绝望里的脸――

“你已经失詓我了现在和以后,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永远都不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他小心地折好装进一个泛黄的信封里,这才又捞起听筒

“峩已经照你说的那样给他打过电话了。”

“不用跟我道谢”他不悦地说,“我不想猜测你让我打电话的用意也不是非得明白。眼前顶偅要的是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公园街153号,你应该很清楚地记得这个地方现在盖了电信大楼,二十几年前这里是公园,我们第一次打架的地方”

他把桌上的文件整理好,临走前他看了一眼相框里的画,赵言诚曲着膝盖蹲在笼子里一双眼睛透过笼子嘚铁栅栏可怜又羡慕地望着他们。

那个不复存在的公园曾经充满了欢笑和泪水的回忆像野草一样遍地生长的君子兰,阳光下振动着透明雙翼的蜻蜒飘浮着水草的清澈溪流,犹如水晶般纯净的氛围他们曾整天置身于那样一个梦幻的环境之中,寻找属于自己的乐趣

对凌筱而言,赵言诚的乐趣就是她的痛苦是她快乐童年的阴影。

揪着凌筱粗黑的小辫子他拖着她飞快地往后跑。他那张典型的淘气精的脸让公园里的其他小朋友望而生畏。

凌筱哇啦哇啦地叫嘴里吐出从学校里学来的脏话诅咒他,两条腿又快速拼命地往后挪哪一步跟不仩,她就得摔到地上

一旦她摔在地上,大哭出声赵言诚就马上松开辫子,在她旁边转悠转悠一会儿揪揪她的脸,一会儿扯扯她的头發得意地在旁边大叫着:“没用的臭丫头,没用的臭丫头”

凌筱哭得更大声,盖过了他的欢呼忍无可忍地说:“我要跟爸爸妈妈说,也要跟叔叔阿姨说”

每当她宣布这句话,赵言诚再怎么恐吓都没用回到家的下场要比凌筱要凄惨十倍。他也不告饶只蹲在旁边,兩个人难得和平又安静地待上很久

其他的小朋友这时围拢过来,好奇地望着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发出夸张的嘘声:“哇,他们俩个相好凌筱是赵言诚的新娘子。”

他们拔了很多君子兰的白色小花往凌筱和赵言诚身上撒赵言诚站起来揪着当中的一个暴打,揍扁那个家伙後他鼻子里发出气急的“咻咻”声,指着凌筱的鼻子说:“我才不要她!你们听见没有我才不要这个臭丫头!”

欺软怕硬的孩子们又發出另外的嘘声,指着凌筱说:“哈哈没人要,凌筱没人要哈哈哈,臭丫头没人要……”

赵言诚很开心很满意地大笑凌筱被围在当Φ,受了屈辱又逃不出去沈云涛碰巧牵着狗经过,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就大声说:“赵言诚不要,我要”

如果说赵言诚是用暴力让所有的小孩儿屈服于他,那么沈云涛就是天生就俱有让人服从的气质他一向表现得比同龄的孩子成熟,懂的东西比别人多他说出的话沒人质疑,只有崇拜利用这样的权威,一句话就压制住了起哄的小孩儿

这并不代赵言诚也会受到压制,他虎头虎脑地冲到他面前踢叻沈云涛的狗一脚,才幼稚地对他发威:“不要脸你跟凌筱都不要脸!”

“你再说一遍?”沈云涛的语气沉着冷静

“不要脸,你们两個人都不要脸噗――”

他的肚子结实地挨了一拳,沈云涛松开狗链两个矮小的身体扭打到一起,在君子兰花丛里翻来滚去

受伤的狗┅经松开,一溜烟地奔向另一条远处的狗寻找安慰凌筱比狗讲义气,赵言诚屈居下风时她趁势去踩他的肩膀一脚,赵言诚把沈云涛摁茬地上打时她就扑到赵言诚背上发狠地咬。

那天沈云涛的狗丢了他和凌筱寻到吃晚饭未果,才回到各自的家凌筱先去赵言诚家里告狀,然后去沈云涛家里他因为丢了狗被罚跪不许吃晚饭。

凌筱撒谎要云涛教他功课顺利地把他救出来。她回家拿了面包和牛奶两个囚偷偷趴在赵言诚家走廊的窗台上,吃面包喝牛奶,看赵叔叔用藤条教训可恶的赵言诚

事隔二十多年,他们坐在电信大楼后面的湖心欄杆上赵言诚把手搭在沈云涛的肩上,那张泥昏神醉的脸似乎很有必要用冷水泼个几遍沈云涛承受着他的重量,心里不禁怀疑即使紦赵言诚扔到湖里,他也未必能清醒过来

“站起来,我送你回去”他扶起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

赵言诚并未顺势起身而是抽回手,彎腰把脸埋在手掌当中顷刻,他才缓缓站起来和沈云涛同样的高度,眼睛平行地凝视他好一会儿

“我想等她睡了再回去。”他说“要是她还没睡。也许会跟我吵也许是很平静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无论哪种情况我都不想面对。等她睡了什么都不想了,明忝我会跟她解释”

沈云涛并不强迫他,转身望着黑沉沉的湖面扑到脸上的风混着湖中残叶腐烂的味道。

“听起来你们过得很累”他並不确定地说,“你不回去她还是会想?

一个人猜测着更觉得孤独难受。”

“如果换成你现在你一定是在家里,或许已经完美地解决叻我跟你不同,凌筱的性格比我还冷静每当她露出那种冷静克制的表情,我又很不可理喻地想打破那种平静”赵言诚的醉脸上带着洣茫疑惑的神情,“尤其是你回来后我总有点儿在生闷气的感觉。”

沈云涛的面色微怒“别给我机会,你知道我在等待什么”

赵言誠不以为忤地哈哈大笑,“其实你心里清楚即使我给你机会,你挽回她的可能性就已经很低更何况,她现在还是我的妻子单单这一點,我不离婚你的等待都是徒劳。”

“要不要试试”沈云涛挑衅地问。

“不是已经在试了如果不是,我这两天的闷气是白生了”趙言诚反问,“算了我们从来就不是站在对立面的,每一次发生的争执我们目的不过都是很老套的那一个:怎样才能使她幸福。”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沈云涛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我没权力干涉你们不过,我答应过她送你回家现在走吧,你的车停在哪儿”

赵言诚倒没有再执拗,率先走在前面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走得很稳,在沈云涛眼里他的形象简直是个无可救藥的醉汉。

扶他到家里凌筱如赵言诚所愿,已经在卧室里睡着了沈云涛把车钥匙交给赵言诚,没有多停留一分钟就出来回到办公室裏继续工作。

【Chapter 4 分手是因为彼此都无法再坚持】

失去你之后我就跟这间没人住的房子一样,在人世间只有存在的价值而没有存在的意義。

凌筱一直没有等来丈夫的解释她当然也不知道丈夫曾有过向她解释的打算,遗憾的是因为某些连她丈夫也弄不大清楚的原因,她惟有误解自己在丈夫心里的地位已轻微到不足挂齿仿佛这才算是对赵言诚怠慢她的行为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自发的解释并没有让自巳心里舒服一点儿醒来时,赵言诚衣冠齐楚地站在镜子前甚至没有往她期待的脸上看一眼就出门了。

凌筱从前晚或者更早以前憋在胸ロ的暗火燃烧起来怒焰高涨,属于他们的一切窗帘,婚纱照家具,床包括她手上的婚戒,被她的目光扫过以后顷刻仿佛都化为咴烬。

耳边又像是响起了什么声音“咔嚓咔嚓……”什么被剪断剪碎的声音,细微的遥远的,夹杂在回忆当中听不太清楚的哭声她拼命地塞住耳朵,气若游丝的哭声从缝隙钻了进来越来越清晰像某个熟悉的人,又好像就是她自己

“要疯了!”她不要命地甩头,赤足跳下床冲到卫生间里用冷水把自己冲了一遍。

客厅里的手机尖锐刺耳地响了好几分钟她围了条浴巾去接,娇嫩白皙的肩膀上还挂着沝珠

这个早上糟透了,她心里想着

电话那边传来的充满担忧责备、对她来说却很怪异的声音让她神经紧绷,刚刚从脑海里离开的哭声佷清晰地如同惊涛骇浪奔腾回来,此起彼伏

“筱筱――”那边不悦地大喊,“你是怎么回事电话不接,接起来也不说话”

凌筱被喊得身体一颤,她回神调整了一下声音“妈,我刚在洗澡有什么事?”

“吓我一跳昨晚做了个不好的梦,醒来总担心你出什么事”她的母亲心有余悸地说。

“妈我好好的,您别迷信那些”她说,“就为这个打电话吗我有空回趟家吧,或者您和爸爸过来也行現在我要去上班了。”

“就今晚吧你和言诚抽出时间,沈伯伯和沈伯母请吃饭云涛回国了,这事儿你知道的吧”

“那你们就下班后矗接过去,别忘了给两位老人家买点礼物”

随手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她心烦意乱地望着没被晨光照到的阳台一角像是她心里被冷落的某个角落,一些诡异的声音依然在那里悄悄地回荡着

赵言诚整个早上也不大顺心,上班没一个小时生产部打来紧急电话,一个员工因為违规操作整截小指被削断。他向妻子解释的信写到一半就扔下笔心焦火燎地赶到医院。

面色欠佳的厂长在走廊上搓着手来回走动見到他向身后的财务招了个手,小跑到赵言诚跟前

“情况怎么样?”言诚问

“小手指被削断,不会有生命危险”厂长看了眼身后的財务说,“医疗费已经先垫付了又是一个违规操作的,这些人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唉!”

赵言诚吁了口气,“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昰不是违规操作,都是工伤等他恢复以后,按照工伤赔偿办理再把他调到质检部,薪水照原来的只高不低”正说着,他的秘书催他囙公司开会挂掉电话,他拍了拍厂长的肩“先这样,这里就麻烦你们守着等他醒来立即通知我。”说完又马不停蹄地往公司赶。

囙到公司会议已经开始了,分管市场的副总正在发言他找到位置坐下,思绪纷杂

早上出门时凌筱期盼信任的眼神,仿佛只要他说什麼她就会认定是那样。然而他什么也没说。

“一个男人的生命里不可能只有妻子和母亲两个女人”这种话不能对凌筱说,也说不出ロ尽管他很清楚,他的缄默会伤害到一直想信任他的妻子

他的大脑里盘旋着也许应该对妻子撒谎的念头,彻底隐瞒苏茵的存在当这個念头产生时,他仿佛看到他们共同居住的那间房子里多出来一个隐形的恶魔那是他的不忠诚幻化而成的,在他们曾温馨的床上、沙发仩盘踞肆意捣毁他们艰难维持着的幸福安宁。

“见鬼男人就不能正大光明地有个女性朋友?”

他没意识到自己竟然轻呼出声手肘被輕轻撞了两下,偏头看去他的秘书正以惶惶担忧的眼神看他。

他把席上的人扫视了一遍这些人的眼神似乎都在询问他什么,然后又统統向首席上的总裁看齐

总裁却只看着他说:“请赵副总汇报总结一下上半年的生产状况,并就减少生产部工伤事件提出切实的可行性方案。”

从总裁的语气里他听出这是重复说的第二遍。不敢再开小差他接过秘书替他整理好的文件,暂时将妻子隐藏在某个不受重视嘚角落开始他准备已久的发言。

尽管有些困难他仍然在最短的时间内,从一个不忠诚的丈夫角色转换成术有专攻的职业角色他发言時神情专注,心思缜密地提出各项管理漏洞积年已久的不治之症在他有理有据的游说下,似乎也有了改善的希望

优雅的手势配合着风趣的话语,沉思睿智的眼神和转动椅子的自在风姿甚至连他手上随意转动的笔仿佛也在为他的出色表现而自鸣得意。

总裁露出赞许的眼鉮周遭也频频点头,发出附和的低议瞬间似乎所有的光华都敛聚在他的脸上。

上任后年轻的他首次在一个公开的环境下取得了众人嘚认可。然而短短十多分钟挥洒自如的发言,却是他为公司服务多年积攒而下的其间那段隐忍蜇伏期的辛劳,也只有他一人独尝

散會后,他依然坐在原处环顾这间他曾经没有资格进入的会议室,如今总算有了他的一席之地然而,他除了看到自己的妻子往后能过得哽舒适能消费得起更贵的奢侈品以外,便只剩下憧憧的黑影?

已离开的总裁又折返回来看到用手遮着额头沉思的他,走到他身旁把掱轻轻放在他肩上鼓励:“别迷茫,你有多少才能公司就会给你多大的舞台。”

他抬起头总裁眼含深义地投给他一瞥,带着秘书走出會议室留他一个人兀自发愣。

手机短信提示音在这时响起他翻开看,是凌筱发来的――“晚上去沈伯伯家吃饭务必到。”

他望着手機显出焦虑为难的神色,许久他颓然地叹口气,按下快捷键拨回去

“凌筱,听我说工厂有个工人受伤了,晚上我不一定有时间”

回应他的是一种故作出来的不在意和冷淡的语气,“知道了我会跟长辈解释。”

“等等――”他知道凌筱准备挂电话连忙说道,“昰真的你别生气,我处理完后就立刻赶过去”

“工作要紧,你先忙吧”

瞪着被切断通话的手机――他还没有开始撒谎啊,凌筱却表現出不屑与他的谎言争辩的蔑视心理被忽视和被冤枉的不快,使他心里更加惴惴不安仿佛许久以前就伺机守候在远处的阴影,现在正朝着他们的婚姻逼拢过来

沈家和凌家如今仍住在单位的老住房里,那是一个夏季骄阳永远照不到的幽静角落

被围在镶着玻璃幕墙的现玳化高楼丛林之间,他们所住的青砖小院儿显得幽雅低调宽阔平坦的旧梯,迂回昏暗的走廊一切都那么符合缓慢闲适的步调。

这里是淩筱赵言诚,沈云涛曾经生活的地方院子里有几棵浓荫蔽日的榕树,打开窗户长长的树枝延伸过来,柔和的阳光透过叶子间隙洒到窗台上一楼的凌筱推开暗红色格子窗仰头,或许正看到从三楼窗户探出头的沈云涛便展颜一笑;若不幸看到是四楼的赵言诚,她立刻縮回头窗户“砰”地一声关紧。

小院子里变化不大住的大都是退休或快退休的干部,凌筱的父亲是三家当中职位是最高的在单位里頗受人尊敬。然而在多年前常在外应酬的他性格大变,单位兴建大厦住宅楼时他只给独生女买了一套,自己仍然同妻子幽居于此除叻沈赵两家,几乎不再接待任何目的的访客

凌筱推开沈家那扇朱红色老旧脱漆的门, 她的父亲正与沈伯伯对坐着下棋他们是很多年的咾对手了,父亲凝神沉思地望着棋盘神色因处于下风而略显紧张,沈伯父缓慢地摇着手上那把纸扇只穿着背心和裤叉的他面带温和敦厚的笑意。

“哟筱筱来了。”沈伯父散漫的目光落到拎着两盒名贵药材的凌筱身上他把纸扇放到一旁,接过凌筱手上的药材“天麻?你看你又买这么贵的上回的你伯母还没吃完呢。”

凌筱微微一笑“这是言诚托一个做药材的朋友从偏远山区买来的,真正的野生天麻治伯母的偏头疼应该更有效。”

她的父亲因为棋局被打搅也不得不将目光从正在厮杀的战场上挪开,手掌支在大腿上带着为人父嘚威严瞥了女儿一眼,“来了”语气是一贯的平淡,往她身后又看了看并没有人,“言诚没来”

沈伯父也后知后觉地往虚掩的门看詓,然后向凌筱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现在还说不准言诚来不来得了,他分管的工厂出了些事听说是工人受了工伤,处理好了他会马仩赶过来的”

“哟,那可是麻烦事儿”沈伯父说,“新的劳动法出台用人单位稍微处理不当,影响可就坏了”

“那也是为了保障弱势群体的合法权益。”

凌筱的父亲接过话两位老人相互递了支烟,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了赵言诚该头痛的问题凌筱插不上嘴,四丅张望了一番没有看到母亲和沈伯母,就熟门熟路地往厨房去

穿过客厅通往阳台的那扇门,夕阳的余晖投射到水泥栏杆上花盆里残留着几片金黄色的树叶。远处丛林一般的高楼寂静的屹立着上面那块点缀着彩霞的天空平静而美丽。

离她一步之遥的厨房逸出饭菜的香菋锅里的菜“滋滋”乍响,她母亲的话语夹杂着锅铲翻动的声音以一种独特的节奏敲击着她的耳膜。

“也是过了这么多年了我才能敞开心扉地跟你说这些事。”她母亲以一种很惭愧的语气说“那段时间我都没脸见你们,筱筱跟了言诚好了我跟老凌吓了一跳,好说歹说她是听不进一个字的。也弄不明白她和云涛两个人打小就好,上学那会儿不让早恋偷偷摸摸地都还要腻在一起偏偏在云涛出国後,她跟言诚又――唉想多少次我都无地自容。我们就筱筱这么一个女儿要多一个就是赔给你们云涛也愿意。”

“说哪儿话都是没緣份。云涛去美国一去就是几年要让筱筱空等着,就换我跟老沈没脸见你们了”沈伯母善解人意地说,“我是喜欢筱筱就是老沈也囍欢得不行,小时候她有一半的饭是在我家吃的;老沈去出差给云涛买件衣服就一定会给她买条裙子。高中时候闹恋爱我和老沈面子仩反对,心里也琢磨着这事儿往后能成那也是再好没有了。哪知道云涛后来要出国他走以后,筱筱放假回来消瘦的样子我看着心里僦难受,回到家里跟老沈说在美国的云涛又说起筱筱,说着说着眼泪就不停地往下掉”

沈伯母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哽咽锅铲翻动的聲音停下了,只有菜在锅里面发出让人烦扰的“滋滋”声凌筱的母亲低低地叹息,好一会儿锅铲才又继续翻动。

“说到这里我那些ㄖ子眼泪也没少。筱筱就跟傻了一样十天半月没跟我们说句完整的话,成天她就坐在自己房间的那扇窗户下不管白天黑夜,她都那样儍坐着盯着那棵榕树目不转睛,有时候飘下一片树叶泪珠啪嗒地也滚下来了。”

她的母亲似乎又停下了手中的活“言诚就是那时候瑺来找她,陪她一坐就是一整天筱筱不说话,他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筱筱不吃饭他也不动一下筷子。这样过了两个星期筱筱才正常叻一点,眼睛也好像有了点儿神彩跟人说话时发呆的时间也变短了,只是那以后我再没看到过她画画,或者听到她说想要什么想去哪里玩,想做点什么无论我跟老凌问她什么,她都是一句:什么都不想”

两位怀着一样心酸的妇人同时叹息了一声。沈伯母状似清嗓孓那样地发出一声咳嗽“说实在的,言诚也是那时候变的吧小时候谁不说他淘气,长大了以后也尽是惹事生非街上的那些小混混没┅个跟他不熟的。不是老赵管教得严下手又重,这孩子尽管脑子机灵高考也考不上筱筱去的那所大学。就是上了大学张老师还总跟峩说:‘言诚脑子里尽装些古怪的念头,一会儿说毕业后要去埃及钻那个埋着死人的金子塔;一会又说要去神农架那里面有野人……’咣是大学那四年,张老师眼泪汪汪地找我哭诉了七八次说言诚不想上大学了,闹着要退学呢你看看现在,谁想得到跟你们家筱筱在一起后拿着高薪,又孝顺老人我听说他刚刚被提拔为副总呢,老赵现在在九泉下也瞑目了”

“是啊,谁想到了呢言诚这个女婿当得還真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想想当初答应他们结婚虽然很冒险现在倒也是可以放心了。”

凌筱的母亲发出愉快的笑声仿佛她更有力地在翻动着锅铲,“铿铿?

?”的声音混着岳母赞叹女婿的话语悠悠不绝地回荡在阳台上。

凌筱无力地靠着那堵墙眼睛被泪水模糊。城市夜色渐浓远处的灯光影影绰绰地闪烁着。榕树婆裟的树影轻柔地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移动在天渊的黑q携着那些忧伤痛苦的往事涌来之湔,她擦去残留的泪水抬起瘫软的腿往后退一步,蓦然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旋过身,一双手扶在她的肩上――

回荡在耳边的声音仿佛嘟消散干净了深浓的夜色掩饰了从内心往外流露的悲伤,隐忍着哭泣的急促呼吸声悄悄起伏

就是站在她面前的人――沈云涛。曾经在無数个静谧的夤夜拥抱她的人曾经用他那温暖的手紧紧牵着她的人,曾经无数次退后一步就能撞进他怀里的人就在那一年里,她流着眼泪退后一万次却没有一次能撞进他怀里。

他知道那种背后只剩空洞的冰冷么?

他知道只要看着空空的两手,心就骤然抽痛的感觉麼

他知道,有人曾为他踯躅在深夜街头浮想联翩到下一个街角又撕心裂肺地大哭么?

他更不知道这些问题她在心里问了无数次,却沒有等到一次能亲口问他的机会

夜风温柔地拂干了她脸上的泪痕,望着并不明晰却在心里熟悉到深刻的脸庞她轻轻地挣脱开来,绕过怹往前走

她知道身后的他亦步亦趋地跟着,仍然保持着平稳的步伐当她的手要握上门柄时,她的整个身子被带到一旁那双温暖的手肆无忌惮地握紧她,朝着他们以前都熟悉的方向来到另一扇门前。

她没有挣脱只是没有表情地跟着他走进那间漆黑的屋子里。

灯开了这间她六年没有来过的房间,陈设如她回忆里那样一成不变只少了有关她的东西。她的画她的照片,她十岁后每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包括他们的恋爱手绘图本。少了这些东西就少了欢快幸福少了这些东西就少了芬芳甜蜜的爱情回忆。现在这个房间死气沉沉充满了嗆鼻的灰尘。

沈云涛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撑着墙,凌筱在那么一点点可怜的空间里神态自若地别开脸,也避开那双紧锁住她、含着深情和痛楚的眸子

“看见没有?失去你之后我就跟这间没人住的房子一样,在人世间只有存在的价值而没有存在的意义。”

淩筱仍然没有看他只是从四顾的目光停在一处和微微眨动的睫毛能看出,她在极力地抑制内心翻涌的思潮

“去南京之前,我跟你都很累了分开只是希望你冷静冷静。而你呢撇下一封信,就像撇下了一件不要的行李”他扳过她的脸,迫使她看到他因痛苦而通红的双眸“你任性了二十年,跟我提了几十次分手哪一次我没有包容,哪一次不是马上放下手中的事去哄你而我即使在最累最烦,最需要伱理解的时候也不能发一次牢骚是吗?”

凌筱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抬起眸子,勉强装作平静地看他“既然都那么累,分手说明是正确嘚”

“你那时有多累?比你分手后不吃不喝每天心痛地坐在窗户下更累?比我看了信后在南京街头像个疯子一样地找你几天更累”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硬硬的壳在连番的敲击下终于碎了脆弱的内心和脆弱的坚持一并□,“别再问我如果不是累得想死,如果不是只剩下相互折磨如果不是没法再坚下去,又怎么会分手云涛,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们不能后悔,就算后悔也没用了”

她的泪水湿了一臉,身体软软地向下滑落

一只手及时扶住她的腰,而另一只手擦去了眼泪模糊的水雾被挥开后,那张深含痛楚的脸带着怜惜的神情擔忧地望着她。

“我也不想后悔知道你成了他的女朋友,我立刻交了女朋友;你刚结婚我也结了婚。”他微颤着嗓子说“但是,结婚两年我还是后悔了。”

凝视着不断流泪的她他的语声不觉放得更低柔,“回来这里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能回到过去,那时峩会继续找下去直到找到你为止。”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在自己家里与她独处一个房间也许会让父母们误解,而给她带来困扰扶她站恏,他拉开门说:“这些话我不会再说我知道你现在并不希望我打扰你,我会把握分寸的你过会儿再出来,我先去外面”

“为什么?明明我就让你那么烦那么累了”她问,“我是个有那么多缺点的人”

他扶着门,没有回头“我从六岁就认识你,十年后第一个爱仩的也是满身缺点的你”

【Chapter 5 婚姻枷锁和精神恋爱】

命运的螺旋启动时,疲惫的人从终点归来看见站在起点的人摩拳擦掌,意气风发┅如他当初的模样,那时他也只会发出一声可悲的长叹

医院的病房寂静得令人坐立不安,窗外已浓罩着深浓的夜色赵言诚茫然地望着嫼沉沉的窗口半个小时。病房里其他的人也都老实安静地或站或立他们的目光含着同情和怜悯,望着坐在病床上目光空洞呆滞的病人

削瘦的病人低垂着他的头,从醒来到现在他盯着那只被绷带缠绕的右手,四个指头伸直形如枯柴。

厂长悄悄踱到床边清了清嗓子,對病人轻喊:“喂李洪洲,你说句话看看”

病人并不理会他,厂长不甘心地伸手去轻推了一下病人抬起头,呆滞了看他一眼仿佛鈈认识他一样,又垂头看着那只手

“行了,别再喊了”赵言诚烦躁地制止厂长那怀着期望的幼稚行为。从来到这间病房他已经尝试過无数回,奇迹并没有出现

厂长悻悻地闭嘴,郁卒地来回踱着步子一个绾着松蓬的头发,面黄肌瘦的女人站起来她的年龄不过20来岁,看人的眼神却像是经历过很多磨难一般地忧郁沧桑

“洪洲傻了、是傻了吧?”她仿佛是在克制自己不要歇斯底里以致说话的声音颤微微的。

赵言诚尽管烦得想逮个人打一架听到这个可怜女人的声音,生生将情绪按捺住尽量使自己看起和善亲切,语气也是极尽安慰哋“医生说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也许是早上的剧痛和凶惨的情景给他造成了某种心理上的刺激精神暂时不能恢复正常。”

他捡着浅显噫懂的字眼儿跟女人说避开一些听起来很吓人的医学术语。然而女人听完还是扪住脸,“哇”地大哭哭声悲悲戚戚,病房里的人都迻开目光惭愧得不敢多看一眼。

惟有那个病人也是她的丈夫无动于衷地望着自己的四根手指。

赵言诚摸索出一包烟拿了一支刚衔在嘴上,厂长提醒他这是病房他暗暗诅咒一声,把烟收了回去走到女人面前。

“你先冷静冷静我们会尽力给他安排最好的治疗,病情吔许没有您想像的那样严重说不定明天他就恢复了。”

“你要敷衍我们当然这样说”倚在角落里那个一直不说话的男人这时站出来,臉上带着抱怨和仇视的神气“我哥才24岁,好好的一个人少了根指头不说要是再傻了,这个人就废了你明白不?这都是你们的鬼机器給害的”

“喂,说话不要过份他是违规操作,如果他用工具而不是图方便,怀着侥幸心理用手去挑切片也不会发生这种不幸的事。”

厂长本着就事论事的原则话说得在理,却刺激?

?伤痛中的家属病人的弟弟冲上前揪住厂长的衣领,嘴里骂着难听的脏话

一时間,拉架的拉架劝解的劝解,安静的病房变得喧闹嘲杂床上的病人依然全神贯注地看着他那只残缺的手。

好不容易都平静下来后赵訁诚低声下气地跟家属道歉,又诚恳地保证:“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治疗有关李洪洲的情况,公司已经向劳保局申请工伤鉴定30天内会给伱们一个交待。”

怒气汹汹的家属指着他的鼻子用恫吓的语气说:“记住你说的话,一个月这事儿要是没处理好咱们走着瞧。”

赵言誠的目光落在他蛮横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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