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迪士尼的音乐废稿做一个视频中的做视频背景音乐需要版权吗侵权吗?

是和雄雄 联动的此夜记事后续的新春见家长环节!!!!!

原本是没有后续的但是雄雄画了所以我就写了,没看的宝子们快点去看02:00棒雄画的图可恶可恶可恶是神仙吧是神仙吧是神仙吧

是黑猫大学毕业之后的时间线嗷

“买什么礼物呀。”起的实在是有点太早了,黑猫还在打哈欠,缩在黑色的羽绒服里把手揣起来,戴了口罩的半张脸也埋在缠了好几圈的围巾里,整个打扮得像个中/东/悍/匪,“你只要人安安稳稳地站到家里就行啦,你都不知道爸妈多盼着你来。”

“你说屁呢。”cen揉了揉眉心,穿着件和黑猫相同款式的蓝色羽绒服,腾出一只手拽着黑猫往前走,“难道你两手空空去别人家做客?而且还是年夜饭诶,再加上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父母,我不得留个好印象。”

“放屁,哪儿是别人家,我家就是你家,我爸妈就是你爸妈,哪儿来你的我的别人的。”黑猫哼哼唧唧地伸出空闲着的手轻轻打了cen一下,又被寒冷的空气冻了个哆嗦,才悻悻地把手揣了回去,“我都怀疑到底谁才是亲生的,也就上回我跟咱妈打视频的时候你没在边上,好家伙,问的全都是你最近怎么样,适不适应上海冬天的天气,有没有什么忌口和想吃的菜,我都回答过八百多遍了,可不就是等着今天晚上给你展示她卓越的厨艺嘛。”

cen没再开口,黑猫走在他身后,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听见“咱妈”之后,后颈慢慢爬上来的那层薄薄的红。

在黑猫的指导下挑选了恰当的礼物又在商场里解决了午饭,两个人终于踏上了去黑猫父母家的路。黑猫路上还接了个电话,cen走在他身边隐约听到听筒另一头传来的女声,正在问他们什么时候到。黑猫“嗯好好好行行行啊对对对”的敷衍了一通,被cen悄悄捅了一胳膊肘,终于老老实实地开始回答问题。大概是意识到cen做了些什么,黑猫妈妈特意提高了一点声音,好让cen也听清楚。最后黑猫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索性直接把听筒贴到了cen耳朵上,cen被吓了一大跳,一句“你妈”险些脱口而出,硬生生地被他吞了回去,维持礼貌接完了电话,转头就看到黑猫在偷笑。

被修理了一顿的黑猫终于乖巧了下来,不再作妖了。进了小区之后黑猫带着cen一顿左绕右绕,远远看到一栋居民楼底下有个男人站着。

黑猫戳了戳cen:“那是我爸,应该是被我妈指挥下来接你的。”

cen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这么隆重?”

黑猫揶揄他:“可不是么,现在信了吧,爸妈真的可盼着你来了。”

“怎么办,” cen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咕咚”咽下去一口唾沫,“我突然感觉好紧张。”

于是黑猫探出没拿礼物的那只手握住cen,摩挲他手背几下:“诶哟,这不是我们聪明勇敢的小白的肾嘛,怎么紧张起来了呀?”

cen竟然也没反驳他,黑猫转头看他,愣是从没被口罩挡住的半张脸上看出了一股子浓重的不安来,就对着他后背一顿呼噜:“行啦,我陪着你呢,咱爸妈又不吃小孩儿。再说了,不是还答应了要在这儿住一晚吗,你到晚上再紧张也不迟。”

“嗯......如果这能让你不紧张的话。”

“.....行吧。”cen又叹了口气,竟然奇异地真的被反向安慰到了,反手握紧黑猫的手,“你赢了,走吧。”

黑猫爸爸站在楼底远远看见了两个人牵着手走过来,自以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砸了一下舌。

cen走到黑猫爸爸跟前,还没开口就先鞠了个躬:“叔叔好。”

黑猫爸爸严肃地点了点头,拍拍cen肩膀,cen站直了,对着这张看不出喜怒的脸心里开始直打鼓。黑猫在旁边憋着笑,心里数了三个数,看他爸什么时候破功。心里数到“三”的时候,他爸表情一变,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cen甚至这一刻还以为自己面前站了个翻版的黑猫,一时之间似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黑猫的眼睛会那么小了。

没有在说黑猫父亲眼睛小的意思,绝对没有。

“来就来了,拿什么礼物呀。”黑猫爸爸乐呵呵地拿着门卡去刷门禁,黑猫跟cen并排走在他身后,cen看见黑猫笑得跟他爸爸笑得如出一辙,然后凑过来小声在他耳边说小话,“你看吧,爸妈真的可喜欢你了。”

黑猫又补了一句:“对了,一会儿看到妈你可别再喊错了。”

cen一愣,飞快地开始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哪里有称呼喊错了,但是感觉自己喊的没什么问题,转头对上黑猫那副欠揍的故作玄虚的表情,忍不住想再捅他一胳膊肘:“哪儿喊错了?”

“唉!”黑猫满脸恨铁不成钢,“你直接喊妈啊!之前有回我跟妈打视频的时候你不是过来打招呼喊了声阿姨好?挂断之后老妈给我发了八百条微信问我她是不是看起来太凶了,你为什么不直接喊妈妈。”

cen感觉自己脑袋上缓缓浮起一个问号。

“真的假的?”cen满脸不信,“你别是诓我来了吧。”

黑猫翻了个白眼:“我诓你干什么。”

两个人在后面说小话的时候已经到了门前,门上贴了个福字和春联,一旁还挂了一串小福袋一样的装饰品,黑猫爸爸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正在哗啦啦的翻对应的那一把,cen站在他身后深吸一口气,把去而复返的紧张感再压回去。

黑猫看着他这幅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平时录视频的时候就展现出来的那一肚子坏水翻腾起来。门一开,不等进门,黑猫先喊了一嗓子:“老妈——我们回来啦——”,然后反手就把cen推到了前面去。

还想着跟在黑猫后面悄悄进去打招呼的cen一句亲切的问候险些出口,黑猫坏心眼成功,站在他背后无声大笑,黑猫母亲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往门口走,看见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的cen乐开了花,黑猫父亲拿着双新拖鞋出来,看着这个场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有cen受伤的世界就诞生了。

黑猫戳了戳cen的后腰,cen才反应过来,往前跨了一步,手上东西都没放下就又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阿姨好,我是badcen,黑猫的男朋友。”

受伤的人变成了猫妈妈。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热情地招呼cen进来,给他和黑猫一人发了一瓶番茄汁:“最近不是流感嘛,注意保暖,补充一点维生素防止感冒。”

因为过于紧张,cen从进门做完自我介绍之后就有些懵懵的,被猫麻麻安排的明明白白。时间还早,大菜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眼下正好有空,黑猫妈妈和爸爸坐在cen对面,黑猫本人坐在cen边,非常快乐地看着cen难得窘迫的样子,cen余光瞥到边上瘫成一滩的猫,感觉自己脑仁都在突突地跳。

但是聊着聊着cen就放松下来了,毕竟黑猫妈妈真的非常温柔而且很好说话,后来大概是觉得距离太远了,黑猫妈妈非常嫌弃地把黑猫赶到了一边儿去,亲亲热热地拉着cen的手和他唠家长里短,因为担心cen听不懂上海话所以一直在用稍微带了一点温软上海话口音的普通话跟他讲,cen表示自己大体上听得懂上海话之后更加开心了,越看他越觉得顺眼,亲儿子和亲先生已经在边上打了八百个哈欠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黑猫妈妈恋恋不舍地叮嘱一句有什么要用的要吃的可以随时来找她,然后站起身去做饭了,cen又觉得自己这么光在客厅坐着不太好,试图跟黑猫爸爸一起到厨房去给黑猫妈妈打打下手,顺便学习一些做饭小技巧,结果被毫不犹豫地赶了出去,最后被黑猫拉到了自己房间里坐着。

他们先前综合了两家父母的建议协商了一下,年夜饭在黑猫家这里吃,在黑猫妈妈的强烈要求下留宿一晚,第二天去cen父母家拜年,差不多正好能赶上吃晚饭,具体住不住还没有定下来,cen跟母亲打视频通话的时候诧异地得知父亲似乎松口了,也想看看黑猫到底是什么样,但是留不留宿这件事也说不清楚,要是cen的父亲看不下去,那他们就去住宾馆,反正两手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宾馆也已经预定好了。

黑猫瘫在床上看坐在他桌前的cen:“感觉怎么样?”

然后就看到cen开始对着他的书架东看西看,就差上手翻了,一时之间没看明白他在干什么:“怎么了?”

cen促狭地笑着回头看他一眼:“在找你的书架上有没有你小时候的相册。”

“我以为这是见家长的常规保留节目。”

“保留节目个茄子。”黑猫翻了个白眼,“等着啊,你最好已经把自己家里的相册都清理干净了别让我找到啊。”

“不,只是想起之前米洛说的茄子前面能加任何东西。”黑猫感叹道,“我现在觉得茄子说的真对。”

黑猫短暂地出去了片刻,又拿了两瓶番茄汁进来:“再来一瓶?”

“不要。”cen皱起眉,回味了一下之前那一瓶的味道,表情有一点小小的扭曲,“口感好奇怪,而且为什么番茄正常吃的时候那么好吃,榨成汁味道就......”

“那是你没喝习惯。”黑猫在他面前放下一瓶,打开自己手上这瓶喝了一口,“我们家只有这个能算饮料,爸妈一般都不让我喝冰阔落,怕我肠胃又出问题。其实你喝个两瓶就觉得这个和果汁一样了,真的挺好喝的。”

“爸妈说的对。”cen最后还是接过黑猫拧开的番茄汁喝了一口,寻思着开都开了不喝白不喝,“你这肠胃是真的喝不了冰阔落。”

不得不说黑猫妈妈手艺真的很好,cen看着自己碗里已经堆成小山一样突出来的被夹过来的菜,再看看黑猫妈妈仍然蠢蠢欲动的筷子,连忙表示自己已经差不多要饱了,黑猫妈妈才放下试图继续夹菜的手。

春晚实在是有些不太好看,黑猫爸爸还在认认真真地看节目,妈妈已经跟cen开始在旁边唠嗑了。

“对了cen!”黑猫妈妈想起来了什么,急匆匆地站起身跑去拿东西,回来的时候手上带着一本非常厚重的相册,“看看这个。”

旁边假装在看春晚其实在暗中观察他们两个的黑猫看到那本相册的时候感觉自己整张脸都有些不受控制的要痛苦面具了。

“这是......黑猫小时候的相册?”cen接过来翻开第一页,看到第一张婴儿的照片心里就大概有了猜测。

黑猫惨叫一声扑过来:“老妈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拿出来给他看!”

黑猫妈妈稳稳地避开这一扑,手上动作丝毫不受影响,还在兴致勃勃地跟cen分享:“不是挺可爱的嘛。”

“黑猫小时候眼睛这么大?!”

“对吧,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妈妈!给我留一点面子!我真无语我真......”

最后坐在沙发另一边的黑猫爸爸也坐了过来,从看春晚变成了全家一起回味黑猫小时候的相册。黑猫本人瘫在旁边整个变成一个流泪猫猫头。

一到十二点,早就已经有点困的妈妈就把两个人都推回房间,并且在知道飞机的时间之后表示自己早上会准时来叫他们起床的,叮嘱了一句别熬夜啦早点睡觉。

cen在一片黑暗中盯着天花板看,感觉还有点不真实。直到旁边平稳的呼吸声传过来,一条腿蛮横地架到他腿上。

......行吧,真实多了。

早饭吃的是酒酿圆子,出发之前黑猫还在看自己的衣橱里有没有什么稍微正式一点的能穿去见家长的衣服,最后终于确定了自己的衣橱里没有任何一件类似于西装的衣服,决定摆烂。就在这时,妈妈手里提了套衣服进来:“猫猫,穿这个去吧。”

黑猫转过头,看见妈妈手里的那套西装时愣了一下:“给我的?”

“嗯,本来准备等你成为那个......是叫百大吗?”妈妈投来征询的目光,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安下心,“不是会有颁奖典礼吗,这原本是我和你爸准备让你那个时候穿着去的。”

妈妈把西装递给他:“要加油哦,猫猫。”

凌晨的时候黑猫起来上了个撤硕,坐在马桶上放空自己的时候听见手机丁零当啷的消息提示音乱响,他打开屏幕,看到被他备注阴间人的人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阴间人:听说你今天晚上就要去见你的丈母娘了

阴间人:不用谢mybro

夜半打开这个链接的黑猫醍醐灌顶大彻大悟连夜把这个东西加入了清单,从父母家回自己家的时候顺路又去了商场把这个也买了。

“所以?”cen靠在行李箱边上看着黑猫这身衣服,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就穿这点去?”

“你不懂。”黑猫正在整理自己的袖口,把袖扣一粒一粒扣紧。“这是成熟。”

“成熟男性。”cen叹了口气,站起身给他把打歪了的领带抽开,重新系好,妥帖地收进进西装外套里,“领带都打歪啦......等会儿,你衣服里怎么这么暖和?”

黑猫嘿嘿笑了一声,扯开西装外套,露出自己衣服内侧贴着的十几个暖宝宝,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夸我!!!”

“......乌鱼子。”cen都不想理他,“你真就只穿这点?那边还是蛮冷的诶,你把羽绒服穿在西装外面吧。”

“鸭哒。”黑猫坚定摇头,“那就体现不出来我是个成熟男性了!”

cen腹诽说这种天气不穿羽绒服才会让你看上去更像傻狗。

“行吧成熟男性。”他牵住黑猫递过来的手,“走了哦。”

从坐上出租车之后,cen就看着黑猫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念念有词,忍不住发出疑问:“你在干什么?”

“自我介绍?”cen重复了一遍,“你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大有什么兴趣爱好了?”

“我紧张!!!!!”黑猫发出嚎叫,“我怕我介绍错我自己不行吗!”

“唉,不知道是谁,昨天还在嘲讽我紧张。”cen嘴上这么说着,却把黑猫的手抓过来轻轻拍了两下,“有傻狗——”

“我这是见家长的认真态度!你不理解!”黑猫大声叨逼叨,被cen跟哄小孩儿一样轻拍两下:“行了行了,背你的台词去吧啊,乖啊乖啊。”

于是cen就看着黑猫从离开家到飞机落地念叨了一路,走出机场前,焦虑的成熟男性黑猫深吸一口气,最后再背了一遍:“叔叔阿姨好,我叫黑狗......呸啊啊啊啊啊,我叫黑猫......”

cen迎上提前联系过的司机师傅疑惑而不解的目光,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肩窝里埋着的脑袋:“啊对的对的,手机尾号是这个......你问他?他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紧张......”

cen跟司机师傅再确认了一下宾馆的地址,跟黑猫一起先去宾馆收拾东西整顿一下,提着礼物要出门之前,cen看了一下黑猫手上拎着的茶叶,疑惑地念出声音:“荷乡源藜蒿茶......?什么东西,你怎么想起来要买这个。”

黑猫把卡慕的发的链接转发给他:”卡慕发给我的。”

“卡慕sama的话你也敢信。”cen有些不敢置信地翻了翻这条链接里的东西,“这明显就是为了卖这个茶叶搁那儿编故事呢......你竟然还信了这个广告。”

“我信啊我为什么不信啊。”黑猫悻悻道,“这不是为了博得你爸妈的同意无所不用其极嘛......死马当活马医了呗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cen不想理他了,径自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喂,妈?已经到了,在宾馆放好东西了,马上就来。......行,好嘞知道啦。”

黑猫正以为这个电话已经打完了的时候,就看见cen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听筒贴到了自己的耳朵上:“......?????阿......阿姨好.......”

“诶。”听筒那一头传过来的夹杂着滋滋电流声的温柔女声,“猫猫对吗?宁波这两天还是有点冷的,多穿一点哦。”

“啊?啊好的好的......”

电话挂断,黑猫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屏幕在那儿愣愣地出神:“阿姨是会什么占星术之类的东西吗,怎么突然叮嘱我多穿一点。”

“所以说啊。”cen从背包里拿出那件羽绒服,“都说了让你多穿一点了,拿去,给你带了。”

“阿嚏!”黑猫接过羽绒服,没忍住,头一偏往边上打了个喷嚏。

“你看吧。”cen放下手里的东西,“算了,再晚一点出发也来得及,反正宾馆离家里不远,我给你烧点热水,喝完热水再走。”

“别啊。”黑猫嘟嘟囔囔地站起身,有一点点轻微的鼻音,“走啦,别让叔叔阿姨等久了,实在不行我到你家里再喝热水吧。”

已经都站到居民楼门前面了,黑猫突然有些踌躇地停下脚步,cen察觉到他滞涩的脚步,回头看见昏黄路灯下黑猫有些惴惴不安的表情,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展开双臂,叹了自己这一天不知道第几次气:“好啦,过来抱抱。”

对面马上就要装不下去的成熟男性终于摊牌了,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低着头不让cen看见自己焦虑害怕到有一点泛红的眼眶:“我好慌啊白的肾。”

“我......怕你爸妈不认可我。”

听见这句话的cen感觉自己额头上青筋暴跳,简直想一拳直接打在抱着自己的这个人脸上:“傻死你算了!”

那一拳其实确实也出去了,但也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到黑猫脸上的时候简直只能说是轻轻的碰了他一下,根本算不上打他。

cen抓着他的肩膀逼着黑猫看着自己:“对自己有点自信,黑猫。”

“你特别特别好,真的。爸妈肯定会喜欢你的。”

准备好的自我介绍最后还是没有太用上。

黑猫放下礼物,鞠躬:“叔叔阿姨好,我叫黑猫,是Badcen的爱人。我......我很爱他。”

“爸,妈。”cen感觉到旁边站着的成熟男性似乎有点发抖,观察了一下确认父母没发现这件事,于是手上轻轻用力,让黑猫站直了,“这是我爱人。”

“你们都看到了,也都知道的。”cen看向黑猫,轻轻笑了笑,又转回去,“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所以今年我带他回来给你们拜年了。”

cen的爸爸坐在那儿一直盯着黑猫看,看得黑猫浑身发毛,妈妈注意到了,在桌子底下轻轻踹了爸爸一下,爸爸这才收回目光,干咳两下清清嗓子,让自己有一点一家之主的威严:“好了,赶紧过来坐下吃饭,都这么客气干什么。”

cen的爸爸相对来说更加沉默寡言一点,主要在听妈妈问黑猫各种事情,也没什么固定的主题,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说平时吃饭吃外卖还是做饭,有没有吵过架之类的。cen在旁边安静地吃饭,偶尔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拆一拆亲妈的台,整个气氛倒也挺融洽。

吃过饭,黑猫自告奋勇去洗碗,cen妈妈百般阻拦失败后,cen表示放他去吧,反正平时家里他也常洗碗。cen的爸爸大概是觉得眼不见为净,毕竟他虽然接受了儿子和同性谈恋爱这个事实,但不代表他能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cen妈妈拉着cen到客厅里坐着:“昨天不是去见猫猫的父母了吗?怎么样?”

“挺好的,他父母好像还挺喜欢我的......大概。”

“别大概啦。”正在擦桌子的黑猫发现爸爸出去之后整个人都活络了起来,“是真的很喜欢你。”

cen无奈:“就你话多。”

“其实呢......你房间收拾好了。”妈妈说,“本来准备让你们就住家里的,结果你们定好宾馆了,那就算了。”

“你爸爸他一定要再放一床被子。”cen妈妈眉眼里流露出一点无奈的情绪来,黑猫感觉cen无奈的样子跟他妈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再放一床?”cen有些迷惑,“为什么,一床也够我们俩盖啊?”

“大概就是......不想让你们俩盖一床被子吧。”cen妈妈头痛地叹了口气,“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耍脾气。”

“阿姨阿姨,您还有没有cen小时候的相册啊?”

“有。”cen妈妈意识到黑猫想干什么,站起身,“我去拿哦,你稍微等一下。”

“不是。”黑猫凑到cen边上,“叔叔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他只是有一点点古板,不代表他不好相处。”cen垂下眼,“好啦,不说这个了,你不是想看相册?妈那边应该是我上小学之前的,我去拿另一本,你在这儿等一下。”

等cen爸爸散完步回来,他们相册也看得差不多了,cen帮着妈妈一起把带来的礼物都收好,cen妈妈又给他们塞了一堆吃的,才放他们离开。

cen在酒店里烧上开水,搬着凳子坐到床上正在疯狂打喷嚏流鼻涕的黑猫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没发烧之后忍不住又开始说教:“但凡你多穿一点.......唉.......”

“我又不亏啊。”黑猫瓮声瓮气地回答他。

“一个感冒,但是你爸妈认可我啦,我这不是血赚。”

“傻狗。”cen无声叹气。

——————Fin.——————

彩蛋是badcen版见丈母娘五招

1.6w一发完,HE,杀青一年后另一种平行时间线上的故事。

zzh发现自己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是小雨,他陪张哲瀚在杭州录一个节目,竞技类的综艺,一齐参加的还有其它几个艺人,其中一个在开录前过来打招呼,说张老师你要对我手下留情,上次玩那个冲浪板你太厉害了,千万别挑我做对手啊。

对方的语气很调皮,张哲瀚跟他哈拉了两句,但小雨却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对劲。

果然人一走,张哲瀚就问,“他谁啊?”

小雨说,“你连XXX都不认识啊?”

张哲瀚的表情很古怪,“我当然知道他是XXX,来之前你不是给我看过嘉宾名单了吗,不过他怎么会认识我?”

小雨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哥,你也没那么不出名,再说半个月前你俩还一起参加了活动,人家不至于这么快就把你给忘了。”

“什么半个月前?”张哲瀚吓了一跳,仔细回想了几秒,“你是说上海的那个活动?但我根本没见过他啊。”

“没事吧?他招你惹你了?”小雨试着把手伸向他的额头,看他到底在装什么鬼。然而张哲瀚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用力推开他的手腕,十分严肃地说,“我真的没见过他!”

小雨呢喃道,“脑子坏了吧……”

节目虽然顺利录完,但张哲瀚似乎真的想不起来那个男艺人了。小雨给他看了之前他俩一起参加录制的综艺,包括微博上的互动,但张哲瀚仍然没有半点印象,仿佛那个人从他的记忆中凭空消失了。

小雨纳闷道,“你俩也就是普通同事,无仇无怨的,这也太奇怪了。”

张哲瀚一个劲儿地盯着手机里的视频看,太诡异了,明明视频里有那么个人,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俩还说过话、握过手,但脑海里那部分记忆似乎全被替换了,在那些同样的场景中只剩他一个人,而对方怎么看都是个和自己从未打过交道的陌生人。

“说不定是你太累了。”小雨把他的手机抢了过来说,“别看了,不记得也没啥,先去睡一觉吧,醒来就好了。”

张哲瀚叹了口气,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娱乐圈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他和那个男艺人平时也不怎么私下交流,真忘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许是今天状态不好,脑子一时间轴住了。两个人还有说有笑地调侃了一番,小雨说他是不是嫉妒别人长得帅所以才故意把人给忘了,张哲瀚笑着给了他一拳说,放屁,他能有我帅?

第二天一早,小雨把人从床上叫醒,同时提醒他记得回复一下经纪人的短信。

然而张哲瀚对着自己的手机发了整整五秒钟的呆,当他神色慌张地抬起头,并且问出那句,“我的经纪人是谁?”时,小雨终于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不记得曾经一同参加过节目的演员,不记得自己的经纪人,就连经常给他做造型的化妆师也不记得了。小雨发现哪怕他前一天还在说工作室的某某过生日要给她发红包,第二天醒来却会问自己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新招的助理,为什么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很糟糕,每隔一天他的记忆中就会消失几个人。一开始小雨还能告诉他忘掉的人分别是谁,张哲瀚说好,我这回记住了,然后等第二天醒来,他眼里那些从记忆中抹消的面孔又会再次变得陌生。

他陪张哲瀚去看脑科,做了CT,可是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他们甚至去看了心理医生,但医生除了让他舒缓压力也给不出更好的建议。公司了解了他的情况,能够做的就是给他腾出半个月的假期,暂时还不想惊动公众,毕竟这种天方夜谭般的失忆症一定会引起一片轩然大波。

张哲瀚问他,我会不会哪天把你也忘了?

小雨说,你最好别,不然咱们几十年的兄弟感情在这儿,我只能用拳头让你想起来了。

张哲瀚笑得很苦涩,脸颊也瘦了不少,小雨知道现在最担惊受怕的人是他自己,生怕一觉醒来把身边的人忘得一干二净,全世界只剩下他自己。

想想就恐怖,于是小雨说,回家吧,我跟阿姨都会陪着你。

话是这么说,张哲瀚仍然不想让母亲担心。他回了上海的家,打电话告诉母亲自己最近状态不好,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不过没什么大事。小雨为他忙上忙下,替他想了很多方法,譬如把身边的朋友拿照片和名字列个清单,每天醒来看一次加深印象,或者是写日记。

但都没用,那种遗忘仿佛是不可逆的,是拿刀子把整个人的剪影从脑海中剔去,照片和文字都变成了冷冰冰的载体,没有记忆意味着没有感情,那些忘掉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是喜欢、欣赏抑或厌恶着对方,能感受到的只有陌生。

小雨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在他身边,张哲瀚也不想拖累对方,尽量撑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勉强把人赶了回去处理别的事。他这一病,所有的事情都乱了套,小雨也累得够呛,说了N年减肥也从没变过的体重一下掉了五斤。

一个人在家其实很可怕,他不敢睡觉,不知道明天醒来又会忘了谁。

路飞跟他一起缩在沙发上看他写日记,写了一半又扔开,他觉得没有意义。假如他彻底忘记一个人,就算看着自己笔下的回忆也无法说服自己。

张哲瀚把路飞抱了过来,捏着他短短的小尾巴说,“要是明天起来爸爸不记得你了怎么办?说不定会想,哎这是哪家的狗啊,长得这么丑,怎么会在我家里……然后就把你赶出去,让你流落街头!”

路飞对人类的威胁置若罔闻,趴在他腿上翻出个圆滚滚的肚皮。

他想笑,可是嘴角一点也抬不起来。他就像某种生锈的机器,马上要停止运转了。

张哲瀚蜷在沙发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这几天他尽量不去看,不想看到微信列表里那一溜毫无意义的名字。本来都是对他有意义的吧,朋友或同事,可惜大部分他都不记得了。

手指点在一个人名上,迟疑了很久没有点进去。最后一条消息来自对方,很简单的三个字,多休息。同事之间再普通不过的交流与客气,他们已经很没联系过了,张哲瀚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但不管怎样他还记得对方,从初次见面到最后杀青,每一件事都很清晰。

在漫长得仿佛无止尽的夜里,这些天累积的恐惧汹涌得就像要淹过头顶,他没有办法不打出那几个字。渴望有一个认识的人陪他聊聊天,渴望有一根稻草让他抓着不至于掉下去。说来可笑,其实从几天前开始他就想给那个人发消息,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来来回回,只是少了点勇气。

张哲瀚在微信上敲出几个字:龚俊,我好像生病了。

门铃被人按响在两点十四分,龚俊说他在上海拍戏,连具体什么病也没问一声,要了个地址就真的来了。张哲瀚穿着睡衣给他开门,两人面对面的一霎有点尴尬,龚俊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手上还提了个塑料袋子。龚俊还是和以前一样,眼尾垂下的角度像只乖巧的宠物,温柔地说,“张老师,能不能让我先进去?”

张哲瀚侧身让开,站在玄关抱着路飞看他换鞋子。龚俊看起来瘦了,本来就瘦,多半在剧组里也没怎么好好休息,他常说自己是天生的劳碌命,不过有得忙总比无所事事要强。

“龚老师,其实你不用过来……”张哲瀚垂着脑袋,干涩地笑,“我好像挺打扰你的。”

“不打扰,真的!”龚俊换好鞋后还跟路飞打了个招呼,微笑着说,“你养的?好可爱。”

张哲瀚点了点头,把路飞放了下去。他其实不知道该拿龚俊怎么办,说来就真的来了,他们应该远没有交好到这种地步。张哲瀚甚至有点心慌地想,我是不是该提前整理下屋子,乱七八糟的,怎么见人。

“别站着,你去坐。”龚俊伸出手来,迟疑了一下还是搭上了他的肩膀,“我给你带了点粥,这么晚估计你也饿了,先吃一点吧,这家很好吃的。”

张哲瀚想,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呢,就先这样吧。“好,谢谢……龚老师。”

“别这么客气。”龚俊温和地冲他笑,陪他走进客厅,“其实我前几天就听人说你最近一直在休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还向你以前的经纪人问过一次,他说你好像最近精神不太好,多的就不清楚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哪里不舒服吗,张老师?”

张哲瀚打开了面前的粥,还飘着热气,龚俊就坐在他身边,沙发上还隔着段距离。

“我不知道怎么说……”他用勺子舀起热粥,不想吃,又放了下去,麻木地一直搅拌着粥水。

龚俊的语气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很严重吗?看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

张哲瀚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他今晚第一次认真地看着龚俊,白色衬衣和浅色牛仔裤,干干净净的,很衬他,哪怕是个陌生人他也会觉得龚俊很帅气。但假如是个陌生人,他不会知道龚俊有多么爱笑,喜欢打游戏,喜欢听周杰伦,很真诚也很努力,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会让人变得安心。

龚俊听他讲完了,安静地坐在一边。他听得很认真,眼里没有一丝怀疑。张哲瀚不由得想,他居然不觉得我是在说笑话吗?好单纯。

其实是他这两天都懒得照镜子,浓浓的黑眼圈加上瘦下去的双颊,太有说服力。

龚俊还问了他几个细节,譬如说头一天忘记的人,假如跟他见了面,再隔一天醒来是否仍然会忘记?张哲瀚点点头,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记得自己工作室的许多重要伙伴,每天醒来都得让小雨重复一遍。

“那种感觉就像是每隔一天身边又消失了一个人,有时两三个也不止,说不定哪天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张哲瀚搅着塑料碗里变凉的粥说。

“那你不还记得我嘛,张老师。”龚俊笑着跟他说,坐得离他又近了一点。

张哲瀚心中苦闷,勉强笑了一下,“只是今天而已,明天说不定我就把你忘了。如果哪天我发消息问你是谁,龚老师可不要觉得我是在整蛊你。”

“不会的。”龚俊看着他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张老师。”

张哲瀚躲开了他的视线,“算了,这么晚了,谢谢你过来,还给我带吃的……你明天还要拍戏吧,不麻烦你了,龚老师。”

“明天下午才有我的戏,来得及。”龚俊迟疑了两秒,眼神变得坚定,“能不能让我在这儿呆一晚上?我睡沙发都行,我怕你一个人……”他顿了顿,换了种俏皮的语气,“我们这么久没见啦,我挺想跟你多聊一会儿的,张老师。”

张哲瀚的确不想一个人呆着,但他不确定留下龚俊是不是个好主意。他们好像自杀青以后就没再碰过面,剧播一推再推,朋友圈毫无交集,微信上偶尔客套几句也不知道聊什么好,这大半夜的哪有那么多话说。

龚俊是个看似活泼实则内敛的人,拍戏的那段时间两个人经常一起坐在化妆间里,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同一首歌,偶尔一起哼两句。今晚龚俊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从生活到工作,说个不停。

张哲瀚默许了他留下,蜷着腿,把脑袋靠在沙发上,安静地听他聊。龚俊说话还是那么有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总是会不经意间漏出一两段自己出糗的故事。张哲瀚会被他逗笑,时不时也跟着调侃两句,心里面那块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石头好像轻了少许。

“……后来我们道具组那个姓樊的老师就说,龚老师,那西瓜总共就两个,你再吃一个就没了。樊老师你认识的,跟过我们剧组,就是那个广东人,说话带点潮汕口音的。我就听懂了再吃一个,还以为他让我不要浪费,结果最后我们全组人跑去菜市场找西瓜,反季嘛,找了老半天……”

张哲瀚笑着附和,自觉足够自然。

龚俊却突然停了下来,凝眸看着他,“……你不记得了。”

“别这样……”他把眼神垂了下去,“我是想不起来你说的那个人,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可是的,大不了我以后不拍戏了,又不是没饭吃。”张哲瀚再度抬起头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松大方地说,“你想啊,我要是拍到一半,把剧组的人都忘光了,第二天对着同组的演员说,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请问我在拍什么?那不被人笑死了!”

龚俊似乎不觉得这个笑话好笑,那张英俊端正的脸皱巴巴的,活像只被人欺负了的小狗。

“别瞎说,一定有办法的。你在上海看过几个医生?我有个高中同学在华西,我明天就给他打电话……”

“不用了。”张哲瀚打断了他,他已经不想继续徒劳无功地在医院进进出出了,消毒水气味让他恶心。“我很困了,龚老师,你也去睡吧。”

龚俊看出了他的疲惫,简单地应了声好。这么晚了,他也不可能再把人赶回去,睡沙发就太过分了,他把客房收拾了一下,还给龚俊找了一套睡衣。

“有什么事随时叫我。”龚俊站在客房门口温和地对他说,“如果睡不着也可以叫我,我本来就睡得少。”

“行了,搞得我像是得了什么绝症似的。”张哲瀚笑着冲他挑了挑眉,“早点休息啊,龚老师。”

关门前龚俊始终在看着他,嘴角温柔地往上挑,“你也是,别太担心了。晚安,张老师。”

走廊里的灯暗了下来,张哲瀚站在客房门口,却没急着离开。

他轻轻地把身体靠向房门,那块冰冷的木头仿佛带着人的体温。

第二天睁开眼的一瞬间他便立刻开始回忆自认识以来和龚俊有关的所有细节。

一点一滴,无比清晰,他没忘,且龚俊就在离他不远的客房里。

穿着睡衣就出了卧室,龚俊就站在客厅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似乎很早就起床了。

龚俊看着他的眼神有点犹豫,还有紧张和担心。

张哲瀚大声笑着对他说,“早啊,龚老师!”

“早。”龚俊脸上扬起了笑意,在清晨的阳光下温暖得让人舒心,“饿不饿?我用了下你的厨房,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张哲瀚走向餐厅,几样早点和粥热气腾腾地摆在桌面,他调侃道,“哇,龚老师这手艺,当演员真的是屈才了!”

“少来。”龚俊给他盛了碗粥摆在他面前,叉着腰说,“吃了我的是要还回来的!”

“我没请你吃过东西吗?”张哲瀚朝他噘着嘴,“到底是谁记性不好啊?没良心!”

“我还没良心?”龚俊指了指自己,似乎是准备找点什么把柄怼回去,但冥思苦想半天却整理不出一条清晰的怼人思路——就这笨嘴笨舌的小样,还想和他斗呢。

张哲瀚乐滋滋地享受着早餐,今晨起来还记得对方这件事给了他不少鼓励,说不定只要自己的意志力足够顽强,这种怪病也会慢慢地好转。

龚俊刚坐下便有人按响了门铃,看张哲瀚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只好无奈地起身往大门走去。

门外站着的是小雨,看见他的时候惊讶了一阵,“龚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说张老师生病了,这不刚好在上海嘛,过来探望一下。”龚俊开朗地笑,“没吃早饭吧,雨哥,一起呗。”

小雨一边换鞋一边说,“你都知道啦?这家伙真的不让人省心,你说他怎么没忘了你呢?是不是你欠他不少钱啊!”

龚俊耸了耸肩,“可不是,听说债主病了,我立马跑来做苦力。”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往餐厅走,张哲瀚刚刚喝掉了一碗粥,抬起头,笑容却一点点地在他脸上凝固了。

龚俊心里有了一层不详的预感,他看见张哲瀚的眼神逐渐变得慌张、混乱,与恐惧。

“龚俊…………他是谁?”

小雨应该是想发脾气的,但他按捺住了,在沙发上不断地跟张哲瀚重复他们认识了多少年,是多好的关系,并且后悔自己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张哲瀚的神情十分落寞,还有愧疚,他耐心地听着小雨的每一句话,但仍然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向龚俊。

“雨哥,你先别说了,让张老师休息一下。”

龚俊按住小雨的肩膀把他带到一边,对方挠着头皮彻底乱作一团,“咋办?他连我都不记得了,怎么办啊?!他这样下去早晚会把所有人都忘光,到时候我该怎么照顾他?要不然我现在就送他去医院?”

“你别慌!”龚俊压低嗓音对他说,“你现在送他去医院只会让他更紧张!雨哥,你听我说,你今天下午先陪着他,别给他灌输太多东西,我必须回趟剧组把假请了,晚上就能赶过来,你就让他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那怎么行……”小雨忐忑道,“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你们也不是太熟……”

龚俊沉默片刻,咬了咬牙说,“张老师是我很重要的……朋友,现在这种情况我根本没办法回去拍戏。他还记得我,我更要陪在他身边,不管怎样,在他好起来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小雨迷茫地点了点头,他现在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龚俊让他等一会儿,自己想跟张哲瀚单独说两句。

沙发上的男人拿着一本日记,脑袋埋得很低,路飞使劲蹭着他的小腿,他却依然没半点反应。

“你说我这样有什么意思?”张哲瀚抬起头,木然地看着他说,“我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能忘记,他说的那些事……我真的,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我很努力去想了,我甚至早就把这些事情写下来了,但我现在看着自己写的东西完全就是在看别人的故事……龚俊,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龚俊坐在他身边,紧紧地挨着他说,“你没事,你只是生病了,只要病好了都会想起来的。”

“什么病?精神病吧。”张哲瀚苦笑着说,“要不你们送我去精神病院吧?”

“胡说!”龚俊握住了他的手腕,极认真地看进他眼底,“有我在,我会陪着你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

张哲瀚凝视他许久,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谢谢你,龚老师。”

龚俊缓缓松开了他的手腕,轻声说,“我去剧组向导演请个假,处理点事,晚上就回来你这儿。你想吃什么?我买菜回来做给你吃。”

“你不用这么做……”张哲瀚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拒绝他的理由。

“钥匙给我。”龚俊来了个快刀斩乱麻,直接把手伸向他说,“特殊时期特殊处理,你要是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再推三阻四。”

张哲瀚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把钥匙拿了出来放在他手心。

“我快去快回,你下午就跟雨哥呆在家里,要是有什么事你随时给我发消息。”

“龚俊……”张哲瀚在他离开前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双大而哀伤的眸子里像是蕴藏了许多话语。

龚俊按住他的手背,温柔地拍了拍,“别说谢谢,等我回来,张老师。”

找了个借口跟剧组请了假,简单跟经纪人交代了几句,再处理了一些比较紧急的事情。全部弄完已经六点半了,西沉的斜阳将天空晕染成一块黯淡的红布。小雨发来信息,说张哲瀚吃了点药已经睡了,他留着好像也没啥用,得先回去替他处理点工作上的事。

龚俊去超市买了新鲜的牛肉,鸡,还有蔬菜,让助理把他送到小区附近,自个拎着菜快步走了回去。推开门很安静,主卧的房门虚掩着,他偷偷瞟了一眼,张哲瀚蜷在角落里,用被子将自己盖得很严实。

做菜的时候尽量不发出声音,鸡汤在炉上慢吞吞地滚着白雾,龚俊看着厨房窗外逐渐沉下来的夜色,心中有一层不真实的感觉。

去年这个时候还在剧组里,那段时间总是阴晴不定,时而狂风骤雨。记得有一次他像个落汤鸡一样跑回房车,外面是轰雷闪电,里面却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人。他只是单纯地坐在那儿就足够让四周顿时悄无声息,就连自他发间滴下的水珠都仿佛具有了在空中停滞的魔力。

张哲瀚抬眸看他,顽皮地笑,“不好意思,龚老师,你来晚了,这里已经被我占领了。”

龚俊后来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没错,自己每次都来得太晚,全然不知有些情感早已被人占据,当他发现的时候张哲瀚已经离开了,而他还被困在原地,那场雨里。

张哲瀚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寻到了厨房。

他换了身衣服,看起来精神许多,还有余力笑,“挺香的。”

“我的手艺你还不知道啊。”龚俊赶紧停下胡思乱想,转头冲他笑,“找个地方坐呗。”

张哲瀚规规矩矩坐在餐桌旁的样子实在不像个病人,但龚俊知道他已压抑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昨晚他也问过自己,假如换位思考,他要是对方一定无法忍受一点点被剥夺身边所有人的记忆的痛苦,更不用说当他想到自己会忘了此刻就在面前的这个人,那种抽丝剥茧般的痛令他一整晚都无法入睡。

他把鸡汤盛好放在张哲瀚面前,对方抿了一口,笑着说,“你都做了些什么菜啊,我看你一点辣都不放的。”

龚俊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主厨在这儿,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不准有怨言。”

“你好凶啊……”张哲瀚撅了噘嘴,低头看着汤碗里那一点漂浮的油沫,“我都生病了,你也不对我好一点……”

换在以前,龚俊一定会反驳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然后张哲瀚会眉开眼笑地回,能有我对你好啊?两个人会像小孩子一样争来争去,最后的结论是他们都已经为彼此做得足够好了,再好,就过头了。

但龚俊这次回的是,“我会对你更好一点的,张老师。”

张哲瀚突然放下了碗筷,“……对不起,我吃不下去。”

龚俊紧张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张哲瀚摇了摇头,抬眸看向他说,“我想出去转转,你能陪着我吗?”

龚俊开车载着他绕了很久,上海的天基本上是暗不下去的,灯火通明一整夜,无论哪个时间都会透着微微的亮。路上行人匆忙,男男女女有挽着手约会的,也有这个时候才下班赶着去坐地铁的。龚俊不知道他想看什么,张哲瀚只是把头扭向窗外,斑斓的光映照在他的眼底,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最后把车开到了一处空旷的公园,张哲瀚说想下去走一走,他们便沿着公园的青石小路像两个老干部一样慢吞吞地散着步。一些出来闲耍的老头老太太从他们身边走过,聊得无非是些儿女的婚事和工作,张哲瀚忽然笑了起来,压低了嗓音对他说,“你觉得我这种病像不像老年痴呆啊?就是那个什么,阿尔茨海默症。”

龚俊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说,“你就比我大一岁,你都老年痴呆了,我咋办?”

“到那时我都不认识你了,我哪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然我给你做个名片放身上,如遇此人走失,请拨打电话XXX,联系龚俊,必有重谢。”

“神经……联系你干嘛,你转头就把我卖了。”

“我能是那种人吗?我顶多再给雨哥打个电话,张哲瀚在我手里,赎金两百万现在就打到我卡上。”

“滚你的,我才值两百万啊,财迷。”

说着两个人又同时笑了起来,龚俊看着他的眼睛,在幽暗浓郁的树荫下仍然会发亮的双眸。

“骗你的,给多少钱我都不卖,我打算把你……”他故意挤了挤眼,坏笑着说,“我把你拐回去给我做家务,欸,每天起来就扫地煮饭洗衣服,反正你都不记得了,我就说你是我小弟,不乖乖听话就没饭吃。”

“缺德!”张哲瀚拿拳头朝他胳膊锤了一下,“指望我给你做饭?用不着半天你就被我毒死了。”

龚俊揉着胳膊笑,“确实有道理哈,那你还是记着我吧,为了我的性命着想。”

张哲瀚突然间有点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半晌后淡淡地道,“我也想。”

林荫小路走到尽头是片静美而宽阔的湖,湖边围了圈素白的石栏杆,有块铁牌子写着“镜湖”。夏天的晚上蚊子多,老人家都不怎么往这块儿聚,湖边孤零零矗着一盏路灯,两岸是婆娑摇曳的梧桐树。四周仿佛突然静了下来,黑夜中只剩他们两个并肩站在岑寂的湖岸边。

张哲瀚靠在石栏杆上,微微往前倾了身说,“余翔……我是说,小雨,他下午的时候跟我说,我们很多年前曾经一起去西藏旅游,骑自行车,走了半个多月,还遇上了泥石流,当时他跟我另一个朋友都不想再走了,是我死拉硬拽让他们一定要走完。他说自打认识我开始就知道我脾气倔,十头牛都拉不回,不过那一次是他最想揍我的一回……”

龚俊安静地看着他,看他在夜色中憔悴而又美丽的侧颜。

张哲瀚继续说,“他说的时候很开心,好像他认为我很快就会想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笑。我说,那你怎么不打我呢?他说,因为你是我朋友,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他说完我就没法笑了,因为我觉得我辜负了他的期待。”

龚俊小心翼翼地开口,“张老师,没事的,雨哥不会介意……”

“但是我介意。”张哲瀚的双手紧紧地攥了起来,“我知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这段时间一直是他陪着我,每天不厌其烦地告诉我忘记了哪些人,但是我根本想不起来,我们是怎么认识,念书的时候是怎么一起闹一起玩。不管我怎么用力去想,去西藏的那条路上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推着车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往前。我看不到尽头,也找不到同伴,我只能一个人傻乎乎地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儿,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回头……”

“哲瀚!”龚俊握住了他的手,冰凉得像是没有温度,让人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别这么想,我还在,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张哲瀚转头注视着他,那双眼眸黯淡得犹如眼前的湖面。

“我也会忘记你的,龚俊。”

“不会的!”龚俊郑重地向他保证,“绝对不会!你相信我,我不会放弃,一定能帮你想起来!”

张哲瀚愣了愣,忽然发力想将手掌抽开,但龚俊握得他很紧,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背,发了狠地盯着他。张哲瀚此时才发觉自己迈过了某条界线,他太担心,太恐惧,什么话都往外说,忘了面前的人只不过是他的一个不怎么来往的朋友。

“别这样,你放手……我没那么弱,不需要你安慰……”

“哲瀚。”龚俊反而又朝他靠近了一步,犹豫了两秒,却还是果断地将他抱住。

张哲瀚彻底慌了,心跳变成紊乱的电流,用力推着他的肩膀说,“龚老师……别这么玩儿,我知道你人好,但是犯不着……太奇怪了,你放开我……”

“我不想放。”龚俊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肩窝,“我一直想这么做,张老师,我一直想跟你说,只是我不敢,我怕说了你会讨厌我。”

张哲瀚的理智在劝他逃走,他不能再听下去了,不能把龚俊拖入无底的漩涡。但是他的身体不愿意离开,他想要永久地活在这片温暖的怀抱中。他害怕孤独,害怕有一天醒来这个世界只剩他自己。哪怕全世界都消失,只要龚俊还肯留在他身边,他仿佛就能拥有面对的勇气。

龚俊同样是在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后对他说,“我喜欢你,张老师。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拍戏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但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不敢说,也不敢问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喜欢我。杀青之后我去了丹东,我想说服自己只是入戏太深,但我不管走到哪儿,看到什么景色,我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你,要是你能跟我一起就好了……我不敢给你打电话,不敢给你发消息,我怕见到你就忍不住要说,怕你从此往后再也不理我。也许你从来只是把我当同事,好一点,当朋友,但我其实是喜欢你的。就算你觉得我恶心,想要我滚也没关系,等你好起来之后我就会滚得远远的,但我求你让我现在陪着你,不要赶我走……”

张哲瀚沉默了很久,他应该猜到的,在他们两个人中间自己应该是更聪明的那一个。

但他一直以来宁愿将这段感情埋藏在内心的最深处,在湖底挖个坑,灌满水,永远别让它浮出水面。

他曾经幻想过,假如世界上只剩他们两个人,他有没有勇气说……

幻想终究是假的,这世间太多敌人,太多批评,终究不是他能面对的。

龚俊等了很久却没能等来他的答复,失落伴随着心痛,他放开了张哲瀚的肩膀,尽量撑起笑容说,“没事的,张老师,我只是想把这些话说出来,你听不听都没事的。这么晚了,回去吧,你看蚊子这么多,小心把你叮得一头包,那就不帅气了。”

他转身想要往外走,但手却被人拖住了。

张哲瀚握着他的手,什么也没说,但龚俊能从他眼里看见许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不是不存在,只是未曾明言,藏得深。

龚俊跟他一路牵着手回到了停车场,公园的停车场很空旷,只有稀稀落落的几辆游客车停在角落里,抬头看得见满天的星星。

他刚坐上去把安全带扣好,张哲瀚却突然说,“我还不想回,把天窗打开吧,龚俊。”

他不明所以地又将安全带解开,启动按钮推开天窗,夏夜的暖风吹进车里。

张哲瀚把座椅放倒了一些,往后躺了下去,闭起眼睛。

“干嘛啊?不会是想在这里睡吧?”龚俊看着他的侧颜,眼睛下面淡淡的乌黑,很想把手放上去。

“我只是想休息一下。”张哲瀚转过头来看着他说,“我今晚不想睡。”

龚俊感觉心脏被人一把捏紧,疼得要命,终于还是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

张哲瀚脸上有颗很小的痣,摸上去好像触到了星星。

“困了就睡吧,张老师,我在这儿呢。”

张哲瀚把脸侧向了他的手掌,轻声说,“……怕醒来就忘了你。”

“没事,忘了也没关系。”

龚俊见他睫毛紧张地颤了颤,笑着把话说完,“忘了我就再跟你说一遍呗,从我们怎么认识开始说起,直到今晚我说的每一句话,再告诉你一次。我相信你会听的,总不至于报警说我绑架你。”

“……烦人。”张哲瀚的眼皮快速地动了下,目光又低了下去,“别逗了,我是说真的,假如哪天我忘了你,就算了吧。你也不用觉得自己有什么责任,你又不欠我,好好回去拍戏。”停顿了片刻,他面无表情镇定地说,“你今晚说的话……我都听明白了,足够了,但我这个病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你没必要……”

“我知道,我打算解约。”龚俊说得毫不犹豫。

张哲瀚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骂道,“别给我扯淡,你再说屁话就给我滚回去!”

“凶我也没用,我已经想好了。”龚俊倔起来跟他有得一拼,瞪了回去说,“我明天就跟老板说清楚,我要解约,违约金什么的我自己想办法,用不着你操心。但我要住去你家陪着你,反正钥匙我已经有了,有种你就报警。”

“神经病!”张哲瀚把他推开,打开车门想要走,又被他给按了回去。

龚俊目光执着地盯着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这么做的,哲瀚。就算你不搭理我,我也会缠着你,如果明天醒来你真的把我忘了,我会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我都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别说这种话,我不想听……”张哲瀚想要逃离他的视线,但狭窄的车内没有他能躲藏的空间。其实他早就不想躲了,他无比自私地渴望龚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继续说,说他不会离开,告诉自己哪怕被全世界所抛弃他还是会依然留在身边。

龚俊也的确是这么想的,但他怕自己嘴笨,说不清楚,所以换了种方式。

当他低头吻上对方的嘴唇时,张哲瀚缓缓地把手绕上了他的后背。

耳旁是夏风穿过树叶细碎的响声,此起彼伏,海潮一般将他们包围。

龚俊低着头有点害臊地说,“这玩意儿咯着我腰了,怪别扭的。”

他指了指前排中央的扶手盒,张哲瀚抬眸看着他,把中间的格挡给推了上去。

他们亲吻了两遍,用嘴唇记住彼此的气息,然后并排躺在椅子上,抬头看漫天的繁星。

龚俊说,“真不回去?说实话,我很容易被蚊子叮。”

张哲瀚抬手往他大腿上拍了一下,“闭嘴,能不能浪漫一点。”

“好好,我闭嘴……”龚俊也把座椅放了下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消停了不到两秒又开始念经,“张老师,其实我还想跟你商量一下,不瞒你说,我最近刚好在成都买了房子,要不你考虑一下搬过去跟我住?是没你这边宽敞,但是那边生活环境好啊,比较适合休养,说不定有利于你想起来,再说成都人吃辣嘛,多适合你,虽然是不够你们江西人辣……”

说了半天才发现对方没有反应,张哲瀚闭着眼,靠在座椅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龚俊笑了一声,又赶紧把嘴闭上。他知道对方累了很久,想必一直没有睡好。

脱了外套盖在张哲瀚身上,对方睡着的样子很乖巧,一点也不像生了病。

其实他不确定张哲瀚是否真的喜欢他,是到了那种跟他一样在静夜里想起对方便会心口疼痛的程度。其实昨晚他根本没睡着,他在客房里睁着眼睛到天亮,想他喜欢的人就隔着一条走廊,想……他需要我吗?

龚俊觉得自己算是捡了个篓子吧,张哲瀚需要他,所以现在接受他。

很多东西不想去费力思考,毕竟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他,直到他好起来为止。

龚俊帮他把衣角卷进去,在座位上却摸到了一本硬壳的笔记。

他轻手轻脚地把笔记本拿出来,以免咯到对方,他看过张哲瀚在上面写字,说是记录一些他觉得重要的人和事,哪怕忘了也有迹可循。

龚俊在想自己能不能翻开,他想了解他,想帮他记住那些重要的东西……借口罢了,其实就是想看看有没有自己。

就一页,他对自己说,明天醒来就坦白,哪怕他要揍我也行。

他随手翻开了一页,是一周前,七月二十日。

(最开始的字迹有些潦草,看起来挺费力。)

今天醒来有点懵,头很沉,好像做了个很糟的梦。我突然想起自己生病了,不知道今天又把谁给忘了,最好是个不怎么熟的人,想不起来就算了。小雨昨晚睡在客房里,九点了都没起床,幸好我还记得他,否则他要是突然从我家里走出来,我肯定会把他当成入室行凶的变态,谁叫他长得那么壮。

小雨拿出手机跟我说我这几天忘掉的人,别的还好,怎么连经纪人都忘了,再这么下去这一行肯定是干不了了,我能找点别的什么工作吗?当厨师好像还行,不需要记住那么多人。

算了,我还是当富二代吧。

(想笑,最不适合他的职业应该就是厨师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雨说,下午张苏过来,陪我去打高尔夫,免得我无聊。

我当然还记得高尔夫,但他说的张苏是谁,我完全想不起来了。

(突然想起来,他刚才提到西藏时,只说是另一个朋友。)

很难受,下午见了人更难受。张苏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初中就认识了,一起逃课一起打架,人送外号新余三霸。在我印象里却只有我跟小雨了。

张苏说没事无所谓的,我一点都不介意,你以后肯定会想起来的。我知道他是安慰我的,他在乎,我也在乎,但我不配说自己在乎,因为等明天起来我又会忘了他。就算每天重复一遍我也没法一直记住,而且迟早连小雨都会觉得麻烦,不想跟我说。

这种感觉真的烦透了,好像有人硬要把他们从我身边带走,不给我任何挽留的机会,连痛苦都成了双倍的。张苏说不管怎样都是朋友,但我根本留不住这个朋友。

要是我哪天忘了小雨就完了,谁来告诉我,我到底还有没有朋友。

小雨是余翔,高高大大笑起来像个二百五的那个,要是哪天你不记得了,自己的笔迹总该信吧,他说什么你都听着,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不会害你的。

不要发脾气不要摆臭脸,对他笑一笑,他真的很不容易的。

就这样吧,张苏说出去转转,我刚才又问了他一次你叫什么。

长点脑子行吗,别再问了。

蠢死了,每天都在写这种东西,真的蠢死了。

(乱七八糟的折线,应该是随手乱画的,笔尖把纸划破了。)

已经忘掉的人:XX前同事;XXX经纪人;XX助理;XX大学同学…………张苏,我的好朋友。

(大片的空白,直到最后一行。)

龚俊愣住了,他看着那几个字仿佛喉咙被人勒住,喘不上气。

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有点像走到悬崖边,把手伸出去,山谷里的风呼啸着从指尖穿过。

他快速地往后翻了几页,没怎么仔细看内容,只是每一页的最后都有那几个字。

今天的,他什么事情都没记,空白的纸上只有一行字。

张哲瀚在他身边安静地熟睡着,眉宇总算舒展开,似乎很久没有做过这么香甜的梦。

他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但是他每天都会写下来,他想要记得。

龚俊把窗户打开,深深吸了几口气,勉强遏止住了哽咽的声音。

夏夜的风温暖得犹如丝绒,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别吵醒他了。

龚俊是被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吵醒的,窝在车里睡了一夜,每根骨头都仿佛不在原来的位置。他睁开眼,被清晨迷蒙的微光晃了一下,不远处有人精神抖擞地喊,一、二、三、四……龚俊动了动脖子,勉强把自己撑了起来,扭过头,一双大而明亮的眸子正盯着他,目不转睛。

龚俊先是吓了一跳,张哲瀚抱着他的外套坐在副驾驶,望着他的眼神很诡异。

……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心口像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他想抓着对方的肩膀大喊,或者紧紧地抱住他,告诉他自己永远不会离去。

“张……哲瀚。”龚俊坐直了身体,亲切地对他笑,争取不要吓到他,“我是龚俊啊,你还记得吧。”

张哲瀚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把手里的衣服攥得很紧。

“你忘了?没关系,我慢慢跟你说啊。”龚俊尽可能地轻声细语,仿佛面前的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我们是去年认识的,一起在横店拍戏,我也是演员,知道你生病了过来陪着你。”他从裤兜里摸出钥匙,笑着说,“你看,我还有你家的钥匙呢,是你给我的。”

张哲瀚的目光停留在钥匙上,眉头却渐渐蹙了起来。

龚俊急忙解释,“真的是你给我的!你相信我,我没有要骗你!我不是什么坏人!”越说越紧张,额头上渗出几滴汗水,这大白天的把人拐到公园停车场的角落里实在不像出于好心。“是你昨晚说想散心,我才开车带你出来,结果你在车上睡着了,我也一不小心睡过去了,别的没什么。张老师,我真的是你的——”卡住了,喉咙里发出一些喑哑的咕噜声。

也许他该说我是你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会照顾你,不要担心。

如果张哲瀚已经忘了他,忘了曾经喜欢他,那他就该扔掉那本笔记,不再给他系上沉重的枷锁。

他要是知道自己又一次弄丢了一份极其珍贵的回忆,一定会难过。

张哲瀚在等待着,等他把话说完,或许心里面也在斟酌他是否值得被信任。

龚俊犹豫过、衡量过,最后还是看着他的眼睛,平静说,“我喜欢你,哲瀚。”

“我说真的,可能你现在会觉得很怪,但我昨晚已经跟你说过一次了。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当然你现在想不起来,可能觉得我在唬你,你可能在想这人脸皮咋这么厚呢……但没关系的,你只要知道我会留在你身边就行了。不要躲着我,也不要赶我走,行吗?”

“真的?”张哲瀚终于开口,眼里渐渐有了光,“我喜欢你吗?”

“当然是真的!”龚俊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拿出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对他说,“你自己写的你总不能抵赖吧!那什么……你别发火啊,我没有要逼你承认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相信我……我真的是龚俊,要不然我拿身份证给你看好了。”

他开始慌里慌张地在身上翻证件,结果什么都没带,早知道驾驶证、身份证……干脆连户口本都揣上。

就在他六神无主时,张哲瀚却突然笑了,“谁让你翻我笔记本的,龚俊?”

龚俊抬起头,却被迎面扔来的外套盖住了脸,接着被人用力抱住,双臂紧绕的力度仿佛想将他拥碎于怀中。

他在黑暗里听到张哲瀚干涩的低语,“你要是把我推开,我就当昨晚做了场梦……反正我已经做了这么久的梦,我以为自己不想醒……其实不是的,我只是不敢说。怕你烦我,厌恶我,更怕你也喜欢我,说出来就完蛋了,怎么想都不会有结果……但我还是忍不住给你发消息,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我怕自己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什么都还没跟他说,莫名其妙就从我心里消失了……我真的很喜欢你,龚俊,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不会比现在更难了。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吧。”

龚俊感觉到有些湿润的液体慢慢浸透了盖在他脸上的外套,他伸出双手环住了对方的腰。

就这样浸没在永恒中,很好。

张哲瀚低眸不语,直到龚俊拍了拍他的后背,支支吾吾地道,“唔……我要喘不上气了……”

衣服从头上揭开,龚俊看见他拿手臂擦了擦脸,转过来时那双眼里洋溢着快乐与温暖,恍如晨星。

真好看,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多适合笑。

“不准废话了。”张哲瀚提前阻止他嘚瑟,拍了拍他的胳膊说,“开车,回家!”

龚俊听话地点火启动,突然又想到,“那我先把你送回去,你好好休息,我得去公司一趟。”

张哲瀚抬着眉毛戏谑地看着他说,“别去了吧……老龚老师,你不想陪我吗?”

龚俊干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起不了什么威慑作用,“别闹啊,我昨晚说的是认真的,在你好起来之前我都不会走,如果公司不同意,我就来硬的。你也别跟我废话。”

“哇,好帅啊。”张哲瀚笑得一脸不认真,还跟他开起了玩笑,“有多硬啊,龚老师?”

龚俊默念十遍他还是个病人,恶狠狠地攥紧了方向盘——早晚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硬!

张哲瀚的手机忽然响,来电显示是“小雨”。

龚俊赶紧提醒他,“接电话吧,雨哥肯定是担心你了,他是你发小……”

话没说完张哲瀚就点了接听,手机连着车内蓝牙,小雨那嗓门一来就是个震天响。

“哲瀚,你去哪儿了?!你不会被拐了吧?!龚俊的电话我也打不通,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报警啦!……呃,不对,我应该先跟你自我介绍一下,你可别挂我电话——”

龚俊这才想起来自己手机多半是没电了,正要道声歉,张哲瀚却回了他,“余翔,你知不知道现在才几点钟,能不能小声一点,扰民你懂吗?”

龚俊呆了呆,电话那头也迟钝了两秒,立马喊道,“我靠!你想起来了?!你知道我是谁了?!哲瀚,我的兄弟啊!你知道张苏以泪洗面多少天了吗?!你知道我俩昨晚抱头痛哭以为你被人拐卖了吗?!龚俊也是个不靠谱的,好端端一个大活人交到他手上转头就给我弄不见了!人贩子!”

龚俊咳嗽了一声,“雨哥,不好意思,我在呢……”

张哲瀚大笑,“行了,开车呢,回头再跟你聊,吵死人了。”

挂了电话,龚俊仍然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真的?”

张哲瀚夸张地同他握了握手,“真的!恭喜你不用当无业游民了!”

“我……”他开心到几乎说不出话,张哲瀚的眼睛亮亮的,只看着他。

龚俊快乐地咧开嘴,“最值得恭喜的不是我。”

“是那些不用被你的厨师梦祸害的人……”

“龚俊!”张哲瀚脸色涨红,咬牙切齿说,“你还真把我的日记看了啊!你等死吧!”

“我错了……别闹啊大哥,我开车呢。”龚俊命令他把安全带扣上,想一想,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会突然又想起来了呢?”

张哲瀚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答,“我也不明白,但我想,可能人总是要在失去什么的时候才会发现,有些东西说出来会比等着它消失要好。”

龚俊觉得自己听懂了,或者还是有点迷糊,但他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会消失的,哲瀚,那些感情一直在。”

从2020年5月开始,他们看了彼此的第一眼,那些说不清的感情就开始在心中生长,像一个全新的世界出现,命运的轴线开启了未知的旁支。他们都是蒙着眼前行,也许稍不注意就会背道而驰,相逢之后变得陌生,这是人之常情。

但总会有人不甘心,总会有遗憾化作夜里的辗转难眠,渴望重逢,渴望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但仅仅是渴望还不足以击溃内心的胆怯。

要孤注一掷,要砥砺前行,他们是能找到彼此的,因为感情不是一摧即毁的枯枝,它已生长得足够茁壮,足以为他们遮风避雨。

遗忘不见得会消失,但说出来,他们还会有今后无数次相遇。

“不知道……今天不想听周杰伦了,随便放一首。”

“你不会是怕你唱得没我好听吧?”

“呵……牛逼了你,开你的车吧,歌唱家!”

“…………这是啥?没听过的,你就是不想让我唱呗。”

“我也没听过,要不给你换一首,来首心中的太阳?”

“那你还是饶了我吧……其实好久没听你唱歌了,挺怀念的。”

“傻不傻……以后有的是时间唱,为龚老师一个人开专场。”

“嘿嘿,你说的啊……这首歌叫啥来着?我学一下,到时候给你当助唱。”

“鬼才信你……我看看啊,这首歌叫……”

最璀璨的光芒才属于你 

最华丽的玫瑰才可衬你 

带来最美丽邂逅 

最温暖的双手一直放在胸口 

感受我心的悸动 

最深情的眼睛总是让人瞩目 

全世界唯一的你 

占据我所有的呼吸 

有一点不安有一点快乐 

就这样和你在一起 

全世界环绕着你 

填满我所有的思绪 

缚住我难以呼吸 

带我走不要放手 

全世界唯一的你 

拼尽力气想拥住你 

有一丝绝望有一丝焦虑 

但仍然和你在一起 

全世界环绕着你 

我是你不灭的晨星 

结局就停留在这一刻了,时间停滞了,不再走了,爱永远是真实而美丽的,他也是同样,永远自由,永远快乐。

让我说句爱你吧,不是最后一次,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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